曲易丧子折兵,而且遭受剑创,一路悲痛惨兮往东南方向逃遁而来,这东南方向正是贝机国天都圣宫的大体位置。
寻有多时,已至天都圣宫上空,曲易不敢擅自闯入,遂就落在宫门牌楼下,请求入宫拜见夜离伯陀。
众宫卫中有认识得曲易的,急将消息传入圣宫去。
此时,夜离正在巡视黄金台各处的建造进度,有火南和鬼硨左右陪侍。
黄金台修建也将近一年了,在鬼硨的监督之下,千余劳工日夜劳作,无有休止,因此已然颇具规模。远远望去,黄金台参差巍峨,金光璀璨,十分雄伟壮观。
夜离视察了各处,心中欢喜不已:当年一诺终于即将兑现,想来熙儿定然会为此大受感动。
正在他自鸣得意时,忽有内卫来报道:者阳山曲易宫外求见。
夜离闻听,以为曲易亲自运送黄金回来,更是欣然大喜,也不更衣,也不升殿,即传曲易速来黄金台下相见。
过未多时,曲易疾步匆匆来到黄金台下,跪地便拜:“小臣曲易,拜见伯陀,小臣无能,罪该万死。”
曲易小心翼翼地跪在黄金台下,衣袍散乱,左胸染血,满面狼狈悲痛之色。
夜离猛然瞥见,大吃一惊,欢愉之情顿时扫光:“大呼图,你这是……”
“启禀伯陀:小臣兵败,者阳山七千将士伤亡殆尽,九头獏兽无一生还,小儿曲淤支也战死在不姜山,如今只剩小臣一人逃得回来。”曲易掩饰着巨大痛苦,含泪叩禀道。
“啊?竟有这等事?”夜离震惊不已,难以置信道,“你?族是何等勇猛!放眼天下,谁与争锋?”
“启禀伯陀:我?族本是老虎所化,委实勇猛,但在不姜山却遇见了另一化族,不知是何兽所化,变化之后,似马非马,头戴独角,生有虎爪,异常凶猛,把我?族都当着牛羊一样撕扯吞吃。”说起在临江郡的遭遇,曲易不寒而栗。
“竟然把你?族当着牛羊一样?”夜离惊疑道,“看来大呼图就是被他们所伤了?”
“这倒不是,小臣乃是被不姜山山神所伤。”曲易怆然道。
“不姜山山神?说得寡人越来越糊涂了,你且先随寡人入宫,寡人替你治伤,等治好了你的伤后,再仔细说说。”夜离说罢,命火南和鬼硨将曲易扶入宫中治伤。
曲易乃是被商渠所伤,侥幸的是商渠的宝剑只是寻常玄铁锻铸,并非修炼之物,不过伤了骨肉而已。
夜离回至宫中,觑看清楚曲易的伤势后,遂就盘膝而坐,行功做法起来,不过两个时辰,便将曲易断筋断骨给治愈了。
曲易大为感激,俯首叩拜道:“小臣拜谢伯陀大恩。”
“不必拜谢,我来问你:那不姜山有多少山神,道行又如何?”夜离徐徐收了功法,嘘了一口气,问道。
“那不姜山有多少山神小臣实在不知,但说起他们的道行却是一般,小臣也斩杀了他们七八位,只是那似马非马的化族实在厉害。”曲易回道。
“如此一说,寡人心中有数了,寡人要查查那似马非马的化族究竟有什么来历,你先下去歇息吧,有事寡人再叫唤你。”夜离说罢,挥手示意曲易退下。
“是,小臣告退。”曲易应诺一声,俯首勾腰退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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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易固然不知夜离怀有那本山海奇书《白泽图》,而《白泽图》中正是藏有天地万物的玄机,禽兽精怪变化的奥妙,以及剖解和统御的秘诀。
夜离自上次在惠宁宫与子熙闹了不快以后,就决定先建造好黄金台,然后再去表达殷殷心迹。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他虽然渴望每日都能去看看子熙,但总是走到惠宁宫门口时,又收回了脚步。
夜离对子熙的爱早已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可是近在咫尺而不能朝夕相见,这种痛苦搁在谁的身上谁能受得了?
因此夜离在无可奈何之下,便把那相思之情全部转移到修炼之上,依照?祖丘曲余教授的“元气修持总诀”凝炼体内的元气,但因悟性不足,难以参透奥妙,所以一直没有多大进展,只是有时偶尔能感受到体内的元气汹涌澎湃,强悍无比。扫兴之余,他便又开始翻阅起那部《白泽图》,希望能够从中获得凝聚升化元气的玄机,结果也是一无所获,不过对《白泽图》中禽兽精怪的认识却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当日夜晚,夜离翻开《白泽图》,仔细查找曲易口中所说的似马非马的怪兽,终于在第二百三十六页,找到了怪兽的名称和简介:驳,似马非马,顶戴独角,生有虎爪龙尾,是食虎豹。
夜离大喜,正想查出斩杀驳兽的方法时,却忽然无有下文条目,只留有数行空白。
夜离好不懊恼哩,他固然不知轩辕黄帝曾在此处消除了有关驳族文字的原因:一是驳族有大功于黄帝;二是驳族隐居山海界,永不出世,遂有保护之意。
夜离瞪大双眼盯视着那几行空白,发愣了许久,忽然咬牙切齿道:管你能吃虎豹,还是能吞蛟龙,既然来坏我夜离的好事,我夜离也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可是血无演和曲易的两路大军都已经大败而归,如今放眼贝机国内,再无大军可供调遣,因此夜离思来想去,遂就暗下决心:要亲自征伐不姜山,收集黄金,建造黄金台。
次日大早,夜离召集曲易、火南、朵颐等众臣齐聚在金銮殿上,商讨出兵之事。
商讨了大半日,夜离最后决定:
一、由火南率领鬼兵八百为前军,曲易率领贝机国雄兵六千为后军,随夜离御驾亲征;
二、由朵颐暂行监国之职;
三、由鬼硨继续监督黄金台的建造事宜。
众文武大臣都知道建造黄金台是夜离势在必行的大事,所以无人胆敢反对,纷纷遵旨,依策照行,而后各自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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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夜,夜离惦念着子熙,因此心绪十分不安,便散步到了惠宁宫门前,几次抬步欲入,但想到之前与子熙对话的不快,又硬生生地收回了脚步。
他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心有不甘,东徘西徊,径转至南边一座阁楼下来,在那阁楼的西面,如果居高临下,倒是可以看见子熙的寝宫。
夜离暗自生喜,快步登上阁楼,凭临西窗,凝眼观望,希望能够瞥见子熙一眼,但只见寝宫中灯火闪烁,帷幔摇风,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却哪里能看见子熙的影子!
“熙儿,你真的不想见我吗?我此去不姜山凶吉叵测,但是为了你,为了这座黄金台,我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啊。”夜离觑着那寝宫中寂寥的灯火,一派惆怅若失,“唉……熙儿,如果我遭遇不测,或怕连这最后的一面也没有见着了,哪怕就是你的背影、让我见见也好啊。”
夜离痴痴地凝视着子熙的寝宫,自艾自伤,徘徊难去。
此时夜深如海,天地寂然,只有一轮残月陪伴着夜离,静悄悄地悬挂在宫楼飞檐上,孤独,清寒,寂寞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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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伐不姜山的大军,在夜离亲自率领下,出离了天都圣宫,沿途也不惊扰各州各郡,一路只管急速行军,不过十余日,便过了斯图城、瓦楞关、塔提堡,直至浮云关下。
其时正值晌午,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浮云关高耸在神马岭上,轮廓清晰,如画在目。
夜离仰面觑看分明,虽是关隘险峻,但他夺关心切,也不扎营休整,也不生火就饭,即命火南驱八百鬼兵攻打浮云关;曲易自空中入城,协助打开城门,引大军入关。
火南领命,便跳下马来,站在尘道上,把那面鼍皮鼓高举在空中拍打起来,只听得咚咚鼓声响起,声音甚低,但传之极远。
八百鬼兵听到鼓声,满脸顿现亢奋之色,都把手中鬼头刀舞将起来,吆吆喝喝,直奔浮云关下而来。
曲易也早已飞在空中,径扑关头。
守关的神兵先听见关下隐约的鼓声,已觉奇怪,忽又听见呐喊声起,不禁一惊,俱把头朝下看去,刹时间一个个惊慌不迭,手忙脚乱,找弓的找弓,寻枪的寻枪,摸刀的摸刀……乱哄哄,急躁躁,如炸了油锅一般。
其中有神兵头目急吩咐道:“快!快快快……快去恝山禀报山主,就说:又有妖兵来犯了!”
一个猴兵慌慌应诺,拔步如飞,直奔恝山禀报去了。
就在这转瞬之间,曲易已飞落在关头上,长啸一声,便化出凶恶的老虎模样,摇了摇头,撩了撩尾,直扑向众神兵,抓、咬、撕、扯起来。
众神兵惨叫不迭,血肉横飞,一时抵挡不住。
曲易几个虎跃,直冲下了关内石阶,来到关门之前。却刚要抬起大门的铁栓,开关门迎接八百鬼兵,忽然身后呼呼疾风扑来,叫人不寒而栗!曲易忙回转身,照那风来处打出一掌。
但听“蓬”的一声,一条身影飞落出去。
曲易自以为化解了危险,复急忙转身来打开关门,但眼角的余光却蓦然乜见无数怪兽飞奔关门下来。
只见来兽如马,鬃毛飘飞,独角晃动,利爪闪现,正是中曲山的驳兵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