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闻说此话,暗自庆幸苍天眷顾,误打误撞居然遇见这等好事,因此迫不及待地走到座基前。
那座基四方四正,约两米多高,尽是纯铜浇铸,上头镇有箓符,在黑暗里,时不时有细微的白光犹如蝌蚪文一样绕台飞舞,十分奇异诡谲。而朝东面的座基壁上却掘有一个小洞,半尺见方,亦有白光飞绕,曲易的怪笑声和说话声正是从这小洞里传出来的。
夜离蹲伏身子,对着那小洞口道:“我过来了,你把那通玄铁给我啊。”
果然哩,就从那小洞里丢出了一块玄铁来,一寸多长,形似坐鹫,夜离急忙紧把它抓在手中。
曲易又叫唤夜离把耳朵贴近洞口,便将咒语传授给了他。
最后曲易言语诚恳道:“老夫帮助你救人,你也要救老夫出去才是,这是平等交易,你千万不可失信于老夫。”
夜离拿到了通玄铁,获得了咒语,手舞足蹈,欣喜忘形,急忙暗念咒语“吗嘀唔嘀哞”试一试,却不料果然一阵风起,倏然身影消失,已然遁形而去也。
嘿!果然是一件好宝贝哩!
曲易还在殷切地等着夜离答复,可是久久没有回应,连叫了数声空空落落,这才知道夜离已经携宝而去,直气得他在座基下顿足捣胸,咒爹骂娘想吐血,可是已经没有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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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熙公主隐含热泪目送夜离踉跄而去,芳心碎裂一地。
她应酬了须臾,便称不胜酒力,向傲奢辞宴。傲奢固然怜惜这位新婚娇小的熙夫人,即刻吩咐几名侍女搀扶子熙公主先回惠宁宫洞房安歇。
在众侍女子小心翼翼地扶持下,熙公主心思恹恹地进了惠宁宫,随即喝退了她们,想独自安静一会。
她坐在奢华的梳妆宝镜前,神色茫然,心里却禁不住思念起夜离,就从怀里取出鱼肠剑来,轻轻地摩挲不已,当日夜离被架离时并未取走鱼肠剑,她就一直贴身藏着,并不舍得丢弃。
不知过了几时,就听见洞房外脚步声杂沓甚急,原来是大王子胤光扶掖着傲奢,身旁紧围着数名宫卫宫女走将进来了。
傲奢业已酩酊大醉,混沌不清,口内却仍然喃喃不停地唤着“美人美人”哩。
服侍宫女慌忙迎接上来,将傲奢搀入洞房。胤光与宫卫宫女退了下去。
几名服侍宫女替傲奢宽衣解带,一时侍奉他上了龙床,然后寂然退下。
傲奢一来新得美人高兴,二来众臣劝酒,吃得春风得意,所以不期而然烂醉如泥,一倒在龙床上就阒然睡去,不久呼喘如牛,鼾声如雷。
子熙公主本不知如何度过此夜,却见傲奢倒床睡去,呼噜大作,不禁拍拍胸脯,暗自庆幸,片刻又锁紧了眉头,目光忧郁:今夜虽然躲过去了,明日明夜后日后夜又该如何躲过去呢?
她心绪烦乱,惴惴不安,一时愣愣地注视着梳妆镜,一时怯怯地瞥看龙床,一时又抬眼观望窗外的夜空,巴望着天色早亮。
深夜宛如被覆盖了的一口枯井,乌漆麻黑,深不可测。
只有宫内各处的宫灯,忽明忽暗地在寒风中摇来荡去,仿佛无数魔鬼的红色眼睛。
流光如水,悄然流逝,忽忽之间已过子夜。
子熙公主打禁不住睡意,就伏在梳妆台上打起盹来。
正在她半睡半醒之间,耳畔忽然传来“熙儿熙儿”的轻唤声。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亲切!
分明——就是夜离在呼唤啊!
子熙公主悚然惊醒过来,抬眼四下观望,却是空空荡荡,静静寂寂。
“唉……离哥哥他怎么会来,只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子熙公主伤感地轻叹一声。
“熙儿:这不是你的错觉,离哥哥真的就在你身边。”突然间又传来夜离的说话声。
子熙公主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悚然震惊,站起身来,睁大瞳孔仔细扫遍洞房里的每一处角落,但见红烛吐光,红帷悬寂,哪里有夜离的影子?
她复幽幽地叹道:“原来这是我自己在和自己说话啊,离哥哥怎么会在我的身边?”
其实夜离已借通玄铁的灵通进入了惠宁宫洞房,但瞥见其父傲奢躺在龙床上,就一时心生害怕不敢现身,毕竟身为人子,行此勾当是见不得人的,如果被发现,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当听见傲奢鼾声如雷时,夜离几次都想现出身来,但毕竟害怕,还是忍住了,此时忽听见子熙公主叫唤他离哥哥(多么亲切的词啊),他不由激动万分,再也禁不住爱情泛滥,捻个现身咒“噗哄哩咯哞”便现出身来。
夜离猛然抓住子熙公主的纤手道:“熙儿:离哥哥就在你身边,离哥哥就在你身边……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夜离仿佛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生灵活现地出现在子熙公主眼前!
她惊骇至极,眨眨眼睛,喃喃道:“我…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熙儿,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不信你掐掐我的脸。”夜离抬起子熙公主的纤手贴到他的脸上。
子熙公主轻轻地抚摸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果然光滑而富有生气,便情不自禁地偎向夜离的怀里,热泪夺眶而出:“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瞥见子熙公主黯然憔悴,夜离满腹酸楚难言,便将她揽入怀中道:“说来话长,以后再说。熙儿,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子熙公主依偎在夜离怀里忘乎所以,心中既伤感又甜蜜。
刚要答应夜离,她冷眼间就扫见了龙床上酣睡的傲奢,脸色便唰地一下煞白煞白,战战兢兢地推开他道:“我不能跟你走,你…还是…快走吧,不要被你父王发现了。”
夜离只想带着子熙公主离开,猛然听见“父王”二字,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了。他乜眼朝龙床望去,却见傲奢睡得死猪般沉实,这才略定了心神道:“熙儿,趁父王未醒,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带你到一个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说着那话,夜离牵紧子熙公主的纤纤玉手,准备暗念隐身咒遁去。
“不!”
孰料子熙公主猛然摔开夜离的手臂,连连倒退了几步,凄然道:“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跟你走……你还是赶快走吧。”
夜离万万没想到会遭到拒绝,心口忽似刀绞一般,悲伤地问道:“熙儿,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难道那些话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不是不是不是……”子熙公主泪落如雨,痛楚地摇头不停。
“那到底是为什么?是我没有父王富贵,不能送你一座黄金台?”夜离双眼充满血丝,灼灼吓人。
子熙公主面色苍楚,悲痛欲绝,忽然咬碎红唇,凄凉道:“你还是快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相识过,什么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此时子熙公主显示出女性天生的细腻和冷静:如果她随夜离而去,克京人必会遭到灭族之灾,因此长痛不如短痛,叫夜离彻底死了这条心。
但夜离如何明白其中的意思,当然也不愿意明白。
子熙公主说出那话,犹如泰山压卵一般将夜离压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顿时浑身僵直,眼球圆睁,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凝固。
洞房内只传出傲奢的鼾声,一声赛过一声,震耳发聩。
“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快走,难道一定要等到你父王醒来看见不成。”子熙公主含泪将夜离攘至窗前。
夜离浑身哆嗦,满脑昏沉。
就在此时,忽听见傲奢迷迷糊糊地嘟嚷道:“水…水…水……”
夜离做贼心虚,竟然把“水”字听成了“谁” 字,只当被父王发觉,猛然惊醒过来,他伤心绝望地道:“熙儿,你好…你好狠心啊……”
话落处,夜离急念个“吗嘀唔嘀哞”遁形而去,但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子熙公主传唤宫女取水的声音,他双颊上忽而一阵冰凉,原来是两行热泪滑落了下来。
夜离伤心欲绝,遁行在空中,行不多远,就猛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捻咒不住跌落在地上。
他挣扎欲起,却又咕嘟咕嘟地连吐了几口鲜血,忽而血滞气厥,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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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光将父王傲奢送入惠宁宫,然后返回宴席间,同众文武大臣吃酒叙话,以尽王室的礼仪。
宴席接近尾声,胤光又一一相送,同致父王的谢意。
众文武大臣纷纷回礼后,坐轿的坐轿,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陆续散去。
胤光应酬下来,也早已酒意醺醺,准备回宫去,手扶着白玉栏杆才走了数步,玉阶下就有一位宫女带着两名侍卫慌慌张张奔来。
三人迎面睇见胤光,就都跪在阶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夜离去天佑殿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光并不知天佑殿的轶闻,听说那里有妖怪十分震惊,担心夜离醉酒出事,便急抽调当值宫卫五十余人,随他前往天佑殿,叫那三人前面带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