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诧异得不得了。
霁月知道她在想什么?
霁月给她一个眼神,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这表情不加掩饰的好么。
老夫人继续讲话。
许是今年发生了一些意外,感慨也就特别的多,话也就多了起来。
老夫人说:“想当年呀,咱们沈家也是白手起家的,咱们沈家能有今天的一切,靠的是祖辈们的辛劳和智慧,如今你们这帮后辈算是坐享其成了,也是时候该努力努力了,可不能糟蹋了祖辈们的一片血汗,等过了年,扶辰添香,你们也都跟着学着做生意吧。”
四公子添香说:“我不,我还要去军营,我将来要跟着大哥建功立业。”
沈老夫人一愣,那军营可是个累人的活,瞧他这次回来,都晒黑了。
建功立业,这好是好……
她总觉得比较危险,自家孙子没那本事啊!
再看二公子,她说:“扶辰……”
扶辰说:“等过了年,我也回军营。”
他没打算学做生意。
生意这事,他听着就甚头疼。
还是军营适合他。
沈老夫人诧异,沉思。
这沈府就出了两个嫡子,他们这一门心思要去军营,这生意上的事情,还指望不上他们了?
沈为民忽然说:“娘,孩子们有建功立业的心思那是好的,生意上的事情,我以后会帮着家里好好打理生意的,您放心吧,咱们沈家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不会辜负了祖辈们的血汗。”
沈老夫人诧异的看他一眼。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想正正经经的干活了?
沈为民能说什么呢。
不干活他没钱呀。
朝歌晚歌是两个小姑娘,尚且知道操持家里的事情。
他这个当爹的不能没所作为。
长辈的又说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了,小辈们围坐在一旁,玩起了叶子戏。
老太太一看小辈们玩开了,也就不说了,也让人拿了叶子戏,由两个儿子和媳妇陈溪陪着她老人家玩一把。
小辈们那边也分了一桌。
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刚好凑上一桌,老规矩,上银子。
大家把刚得的压岁钱都摆在一旁。
三位公子一旁观战。
四公子添香忍不住给凤吟指挥一二,气得她白眼直翻。
该怎么出她会不知道吗?
在一旁指挥什么的,最讨厌了。
朝歌怕霁月坐她旁边只能看不能玩,无聊,让他和二哥扶辰四哥添香凑一桌去了。
霁月本不想去,他愿意坐在小姑娘旁边看着,并不觉得无聊。
奈何这两人同意了,立刻唤人又拿了叶子戏。
一屋三桌,那是一个喊声震天。
五姑娘属于特能喊的,毕竟老是输嘛。
银子哗哗的往外流。
满屋的悲喜交加。
三姑娘被她吵得头疼,嚷她:输不起是不是啊?
老喊个什么劲啊!
晚歌笑而不语。
有脑子的人果然是干什么都出色。
玩个叶子戏,银子几乎全让她赢了去。
五姑娘心疼,今年的压岁钱,没了。
她不肯玩了。
她想睡觉了,她向来守不了这年夜的,一到时候就犯困,喊都喊不醒的那种。
随着一声爆竹声震天,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子夜了。
姑娘们到底是年幼的,全都来了困意,看长辈们还乐呵着在玩,小辈们该溜的就悄悄的溜了。
朝歌也溜了。
让她守夜到天亮,她也难。
溜回自己的院宇,回屋,打了个哈欠,她趴床眯了眼。
屋外鞭炮声,那是一个震耳欲聋。
屋内灯火通明,长明灯也彻夜不熄。
“别睡了,再坐一会。”
不知几时,霁月人过来了,坐在她旁边,拿她的头发轻轻拨弄她的秀气的鼻子。
朝歌就被弄醒了。
迷迷糊糊睁眼看他,听他说:“这是哥哥送你的压岁钱。”
他把刚收的压岁钱全拿来,转手送她了。
她其实对压岁钱没那么大的欲望,毕竟她自个有的是钱,但霁月送的就不一样了。
她带着一丝困意说:“你这借花献佛,献得好,献得好,那我就收下了。”
反正,她的就是他的。
他的,也是她的。
她想起招婿的事情来,爬起来往他怀里钻,勉强打起精神,说:“你以后就做我沈家的上门女婿吧。”
反正他就是在沈家长大的,如此算来,他一点也不亏。
他便低笑着说好。
他愿意就好。
她困倦在他怀里。
霁月又说:“朝歌你不守年夜了?”
她不语。
她才不要守年夜,她从未守夜到天亮。
他拿了个新买的发簪,本想说送她的,瞧她困得实在厉害,只好作罢。
放她继续睡了下来。
手里的发簪,他想了想,就先塞她枕下了。
不过,他顺手从枕下摸出些东西。
是几块折叠在一起的手帕。
他几乎以为是小姑娘在家里绣好要送给他的,便先展开看了看,就见上面绣的是木槿花。
木槿花,阿槿。
这哪是绣给他的啊!
分明是绣给那个阿槿的。
她居然还想着这个人。
他勉强忍下把她叫起来质问的冲动,盯着手里的几块手帕,他气愤愤的给撕了。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气得不轻。
这凌陌花的确是长了一张好脸,但……
他的脸不好吗?
小姑娘贪心了。
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
沈霁月把人的手帕撕了还是不能解气的。
本想把朝歌叫起来问个清楚,瞧她睡意正浓,又作罢了。
只是这事不问个明白,压在心里,也是压得他极为不易。
他走到窗前,本想打开窗,又怕冷风灌进来让她受了风寒。
这折磨人的小东西。
外面的爆竹声彻夜不休。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仰了仰脸。
又是一年到。
他已经在外面过了十一个年了。
每年的除夕夜,宫里都会举办一场大型家宴。
皇帝和众妃以及皇子们齐坐一堂。
共同享受这一年夜饭。
每一道菜式都要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才会送进皇上皇子们的口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看起来一派祥和。
欢庆的鼓乐凑起。
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
今年的宫中年夜,身为容平公主,自然是要跟着参加这样的宴席的。
因为皇上待她亲,旁人面上也不敢给她难堪,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为了避免尴尬,墨兰就没有跟着去了。
她坐在紫金宫,想着往年这个时候的场景。
往年这个时候,墨家人全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每个人都会收到长辈的压岁钱。
今年,她独自坐在金紫宫,门前冷清。
她这里冷清,奴婢守着她,也跟着心酸。
正在那时,姬昌殿下就来了。
红果匆匆进来禀报。
随着他人进来,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奴婢,又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前的墨兰。
他心情明显畅快,人也就大方起来,说:“今天年夜,本宫赏你们了。”
从袖袍里把准备的赏银拿出来,给三个伺候的奴婢都打了赏,让他们外面伺候着。
待把几个奴婢打发走,他来到墨兰面前,坐下,拿了一发簪,说:“之前送你的发簪,你丢了,本宫再送你一次,希望你这次好好保管着。”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发簪,又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带了些许的温柔,深情。
他把发簪插她头发上了。
墨兰垂眸,她也没想让他送什么的。
压根没想过这事。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深情,不该属于他们的。
他挪到她身边来坐,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揽,说:“今夜,本宫陪你守年夜。”
他又从身上摸出一荷包,说:“这个就当是本宫送你的压岁钱。”
她没接,被他硬塞到手里了。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沉甸甸的。
她也就打开了,想要看一看他到底送她什么玩意。
竟是一荷包的金叶子。
她怔了一下,不由看他一眼。
她还从未收过这么多的压岁钱。
从小到大她能攒起来的银两也没他这一次给的多。
她嘴角可见的扯了一下。
看来他是送对了。
他故意问:“喜欢吗?”
喜欢又怎么样?
她说:“可也花不出去。”
她人被困在此地,谁的面也见不到。
当然,一定有用得着的时候。
姬昌殿下说:“等过了年,我们就出宫,不怕花不出去。”
墨兰又是一怔,问:“出宫,去哪儿?”
“沈大人去哪,我们就去哪。”
墨兰知道了,这是要跟着沈家大哥一起出刺各郡。
她内心是拒绝的,说:“你带着我一起出刺,若是让皇上知道……”
他内心早有打算,道:“这事我会和容平公主商量的,有容平公主为掩护,保管万无一失。”
容平公主带着她一块出宫,宫外与他汇合,多好的事啊!
他想得真美。
他意已决。
墨兰无言以对。
她低首,把荷包揣了起来。
他看在眼底,嘴角也跟着扯了扯,低首,寻了她的唇瓣亲下去。
墨兰一惊,抗拒的把他往外推。
她不抗议,道:“说好的在这儿陪守年夜呢?我看你分明存心不良,你还是回去吧。”
姬昌殿下只好作罢。
自打她搬进这紫金宫,就不许他亲近了。
不过,今天晚上他也确实没打算把她怎么样。
来日方长。
出了宫,还不是由着他为所欲为。
暂时放过了她,他低声解释:“没有心存不良,本宫就是想亲亲你,本宫想你了,很想。”
又把她往怀里一搂,说:“夜深了,天凉,本宫给你暧暧。”
她又不需要暧。
她无法抗拒他的给予的亲亲,抱抱。
他这个人,不讲理的。
她别扭万分的说:“一会玉瑶要回来了,你别这样子。”
“放心吧,她回不来。”
前面正热闹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他是心里掂记着她,才偷偷摸摸的溜过来的。
再说了,就算回来又如何?
容平公主是个识趣的,只会回避。
难得遇着了个不夜天,整个宫里都热闹着,唯独这里最清静。
这里最清静。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扶了她便站起来说:“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不看。”她拒绝。
是真没心情看。
外面烟花再好,管她什么事。
姬昌殿下拿了她的披风过来给她系上,拽她就往外走。
都说了她不看,他偏不管不顾的带她出去。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人多之处,我就带你去安静处看一看。”
到底是年夜,不想她过得寂寞。
他本该在墨家生活的,最终却……
他带她上了屋顶。
一眼望去,整个皇宫通明。
爆竹声不时从远方传来。
声声入耳。
她说:吵死了。
姬昌殿下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说:“这样就不吵了。”
她别扭的想把脸转过去,他低首便亲在了她转过来的唇瓣上。
屋顶风太大。
他把她整个人一块融入在自己的怀中,遮挡住冷风。
她手心有些冰凉。
人有也无力。
终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啄着她,啄得她渐渐眯了眼。
心神微微飘远。
他这个人,惯于撩人。
再冰冷的心,也被他撩得起了涟漪。
站在屋顶,他拥着她卿卿我我,不肯放手。
~
在爆竹声中入睡,又在爆竹声中醒来。
朝歌没想到一觉醒来,入眼的竟是霁月。
他就靠在她的榻上看书。
看她醒来,他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
朝歌忙坐起来。
睡意全无。
“你怎么在这儿?”
她心里一吓。
同床共枕,总觉不妥。
虽然也不是头一次了,可还是很羞人的。
霁月搁了手中的书,顺手把他撕碎了的手帕放她面前了。
朝歌诧异,看了看。
这手帕好像是阿槿搁这儿的。
她一直没收起来,直接放枕下了。
奴婢来来回回收拾床铺的时候,以为是她要用的,也一直没有动过。
看这手帕已被撕了两半,便知道定是霁月误会了,又吃醋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可以解释的。”
她并不想制造这些不该有的误会。
他当然要听她解释。
他看着她,没说话。
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很不高兴。
朝歌只好解释说:“那个凌陌花,他先前神出鬼没的来过,每来一次就留下一块手帕在这里,我就直接压在枕下了,忘记收了,奴婢收拾的时候大概以为是我的,所以才没有动。”
就是这么简单。
这凌陌花的事情他自是听过一些的。
朝歌瞧他脸色不变,还是那样冷淡,娇软着声音问他:“霁月哥哥,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他不吃她这一套了。
“勉强接受吧。”他又把手帕拿了过来,打算一会烧了。
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