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监狱,是人类为对付厉鬼专门打造的牢笼,材料取自极北寒冰之地,可困一切法力。
鬼是不怕冷的,只能被困住法术,可是人不同。
楚醉本想着施法抵挡一阵子,却不曾想这幅身子如此挨不住这严厉的寒气,只一个时辰她便被冻得浑身僵硬,出现幻觉。
她记得,做鬼时,她也被这样锁过,也被寒冰锁链禁锢全身,可是,那时的她是不惧严寒的。
她记得,她死的时候,是一个寒食节的夜,也是同样被两根如合抱之木一般粗的寒冰锁链,锁在了自己的妹妹楚怀设下的阵法里。
那时,她双手被缚于寒冰链上,垂头闭目,全身上下也因这渗人的寒气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单在远处看,不知是死是活。
洞口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鞋踏地面之声,悠悠长长,在这静如止水的夜里竟然有几分提神醒脑的功效。
楚醉长睫染霜,缓缓抬眼,眸光清明而伶俐,不抱希望的看向洞外的来人。
来人同样一身红衣,面容和眸光都如初生婴儿般单纯,正是自己曾经救下来,并悉心养了十三年的好妹妹,楚怀。
也正是楚怀在她渡劫时来捣乱,害得她一身功力残了大半,如今又把她锁在这寒冰链下。
楚怀此时手里抱着一个饭盒,在楚醉面前蹲下,打开饭盒取出一碗荔枝桃花羹,亲自用勺子乘了举到楚醉嘴边,温柔道:
“姐姐,今天是寒食节,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荔枝桃花羹,尝一口吧!”
楚醉望向她,嘴角升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一抬脚便将楚怀踢倒在地,盛在金玉小碗里的荔枝桃花羹洒了一地,迅速因寒气而冻结,却无人问津。
楚醉眼冒火光,恨恨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姐姐,你就是这么对养育的姐姐的?!”
盛怒之下,楚醉身体一动,带着那两根粗壮的链子撞击山壁发出细碎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响声如同巨兽挣扎一般,诉说着楚醉的痛苦。
楚怀却并不因为这一踹而恼怒,兀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冰渣子和尘土,道:“那也没办法啊,姐姐的法力实在太高,我是打不过的。”
说着惋惜的看了看洒了一地荔枝桃花羹,叹道:“可惜啊!这最后一顿饭姐姐是吃不上喽!”
最后一顿饭??!
楚醉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就凭你想要将我散魂还早得很,别说我现在只剩下五成功力,便是只有一成,你也奈何不了我!”
“哈哈哈”楚怀轻笑出声,生生嘲讽,随后眸子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即将胜利的喜悦看向楚醉,道:“凭我一人,当然不行,这不是还有墨凡哥哥帮忙吗?”
墨凡?!
这几天受够了苦,楚醉自以为身心已足够强大,却在听到这名字之时还是挨了重重一击。
黑将军墨凡,自楚醉变成鬼后第一眼见的正是他,在鬼界的一千多年,墨凡与她几乎是如影随形。
她把他当做最耐心的老师,最知心的好友,最忠诚的属下,却在今天遭到了背叛。
是啊,当时她渡劫时是墨凡护法,若不是墨凡放楚怀进去搞破坏,她渡劫怎么会失败呢?
脚步声在狭长幽寒的山洞里再次响起,那缓缓走来的男子,身材欣长,通体黑衣,面容清秀冷峻,眸子却永远如清泉般清澈。
正是墨凡!
楚怀微微翘起嘴角,转身双手抱住墨凡一条臂膀,将整个身子靠在墨凡身上,撒娇道:
“墨凡哥哥,你说在这里布下散魂阵,杀了这女人,弄好了吗?!”
墨凡眸子颜色不变,却始终不敢抬眼看向楚醉,只对楚怀点头“嗯”了一声,便抬手施法,在楚醉面前画阵,完成最后的散魂阵法。
楚醉是冥王,冥界一众妖魔鬼怪的首领,法力之高之深一般无人敢动,也无人能动,可是墨凡不同。
她模模糊糊记得,墨凡是同她一起闯过十八层地狱的人,若是能有一人将她彻底置于死地,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墨凡。
眼看着墨凡为了布阵不得不靠近她,楚醉本来暗淡下去的眸子忽然又闪起了熠熠星光。
她想赌,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她宁愿相信墨凡,人生若是无几场压上性命的赌局岂不是太过无趣。
她运用自己身上仅仅能用的一点法力给墨凡单独传音,道:“笨蛋,救我,救我啊!”
墨凡良久不言,眼看阵法将要完成,清明满月之夜,没有一个在散魂阵上的鬼魂能逃过一劫。
楚醉越发着急,直接张口开骂道:“墨凡,老子信任你这些年全部日|了|狗了……”
最后一笔,阵法完成,满月光辉顺着寒冰链化成一道道金黄色的闪电直诈楚醉全身。
楚醉面目表情狰狞,努力挣扎着,晃动锁链,可无论她怎样挣扎,阵法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并没有丝毫减少。
楚醉脚下,因闪电一击,阵法忽然红光大涨,刹时血气冲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阵法摧残下,楚醉的身体如被雷电灌入经脉 再有万千猛兽撕咬皮肉一般,面部和身体都因痛苦扭曲到痉挛。
“墨凡!!!”
“我操你大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魂魄散开,墨凡看着眼前汹涌翻动的血光,眸子明明灭灭。
最终,还是一滴清泪顺着眼眶不受控制的滑落,滚烫的眼泪刺得脸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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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这里,楚醉眸子忽然一凌,思想瞬间清明。
果然,不管时隔多久,再想起这些事还是痛彻心扉。
可是,墨凡真的想害她吗?
她以为不然,因为那阵法的的确确留有缺口,在阵法启动的那一刻,她清晰的听见墨凡传音给她,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跑!”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能让墨凡不惜必须要让她假死呢?
身体的温度,随着思索渐渐恢复。
她缓缓抬眸,燕倾城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护住。
她记得,燕倾城也是从极北来的,他的身体永远是冷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见怀中女子悠悠转醒,燕倾城苍白的唇角终于露出一道微笑,瑰丽好看,却笑的楚醉的心隐隐发疼。
燕倾城搅乱了体内的真气,甘愿承受五脏六腑混乱之痛,就是为了让身体暖和一些,抱一抱怀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