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台、虎生、龙盘、契阔,他们几个得到最高级别的吃喝及歌舞款待,但其余三人均是食之无味、无心欣赏。
唯独兰台自斟自饮吃着酒菜,欣赏着歌舞,平静又从容,就好像他是专程来这里度假的一样。
服侍他们的婢女,把所看到的都禀报给了西游王晖西。晖西暗暗惊叹,这小伙子难道就不担心寡人杀了他吗?
其实霍兰台是担心的。他担心大业未竟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也担心予儿会为自己伤心难过,茶饭不思。
对他而言,那么爱吃东西的予儿如果哪天胃口不好了,那可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可是予儿说过,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把那些忧虑挂在脸上难道有什么帮助吗?
自从杀了惜君公主之后,霍齐光接连几日情绪低落,并不是为她伤心或者自责,他这辈子根本就不会真心为一个女人难过。
对他而言,女人只应该为自己的快乐而存在,如果她们让自己不快乐了,那么就该如旧衣服旧兵器一样丢掉。
他的情绪低落是因为,金碧辉煌的新宫殿虽然初具规模,但却找不到让他提得起兴致的美人了。
姬妾们费尽心思讨好他,各个浓妆艳抹,表情夸张,搔首弄姿。
他原本是好这口的,但现在不知为何,也觉得她们太刻意太做作,他看着也有些厌烦了。
这时他想起了父王的那把湛卢剑。
里面的剑神娘娘容姿胜惜君百倍,若能得佳人相伴,寡人一定日日快乐似神仙啊!
虽然那是跟兰台亲近过的美人。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更要好好地欺负欺负美人才是!活着要把兰台压在下面,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让他太踏实!
霍齐光命人在先王所住的殿中四处搜寻,总算找到了湛卢剑。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跟它较劲。
原先老山海王霍禄甫把它当宝贝,为了引所谓的剑神娘娘出来,劳民伤财地做过一些荒唐事,不过剑神娘娘始终没再现身。
霍齐光想,美人爱什么?无非是珠宝美玉、绫罗绸缎、英俊健壮的男子,还有权势呗,这些俺都有,美人没有理由不出来呀。
于是他对着湛卢剑做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主要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财富和权势,但回答他的,只有剑身上锈迹斑斑组成的一只天眼。
也许是光线的问题,天眼看这位堂堂国君的目光似乎带着些嘲讽。
“陛下,陛下!”
老师百丈冰在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奏折呈上。
霍齐光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让剑神娘娘出来,挥挥手让百丈冰走。过了几个弹指的时间,又出去把人扽了回来。
算算算,还是树立个爱岗敬业的好形象吧,也省得老头再唠叨。
霍齐光继位后,给百丈冰封了个上大夫。
上大夫属于爵位,不是官职,没什么实权,让百丈冰十分沮丧。他的一腔治国抱负无法实现,可该操的心一点不少。
“什么?雪怪?”
“是,陛下。雪怪呈人形,身体庞大,浑身长满白毛,具体数量不详,在我国西北危害一方,今冬已造成最少百人死亡!”
“才百人,也不是特别多嘛。”
百丈冰面色蜡黄:“不少了,陛下。”
“寡人说少就是少!”
百丈冰不敢说话了。
“那怎么不出来个人杀了那雪怪?有英雄情结的男人不是很多吗?”
“回陛下,雪怪身体庞大,蛮力无穷,当地百姓想了不少法子,放火,放箭,放猎犬,都不能耐他何。如今怪物为非作歹,请陛下即刻下令,派驻守西北方的大将木离,率兵马战车消灭雪怪,护一方百姓平安!”
“这不是小题大做吗?”霍齐光一瞪眼,“寡人养兵千日,是为了战场杀敌护驾的,怎么可以用来对付那种不靠谱的东西?他要吃就让他吃嘛,等雪怪吃饱了不就不吃了吗?说不定还会像只熊宝宝一样乖乖去冬眠呢哈哈哈!”
百丈冰冷汗直流,扑通跪下磕头:“陛下,这话可不能让人听了去,不利于陛下收服民心啊!”
“那就让当地的百姓搬家啊!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离那什么雪怪远点儿不就得了?”
百丈冰只觉胸口压大锤:“回陛下,老百姓都是拖家带口,搬个家岂是那么容易的?再说现在还是冬季,又冷又滑,路不好走,而且百姓也眷恋故土啊,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哦,你也说了又冷又滑,寡人的兵马也不好走啊,万一那些士兵病了或者冻死了,谁来给寡人打仗?万一有敌国入侵,谁来保证寡人的安全?”
百丈冰身为国君之师,此时只想一头撞死。用尽毕生心血,却**出这样心狠手辣、毫无同情心和爱民之心的学生,真是他一生的耻辱!
可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不知道霍齐光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
霍齐光语气轻松地说:“大夫不必担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传寡人命令,杀了雪怪者有重赏......”
百丈冰无可奈何,脸冲着国君慢慢退了出去。
因为如果臣子转身出去的话,屁股就对着国君了,那样是对国君大大的不恭敬。
正因为这样,霍齐光才无意中得以瞥到百丈冰脸上的愤怒和鄙视。
“回来回来,大夫你回来。”
百丈冰诚惶诚恐地重新进来。
霍齐光目露凶光:“大夫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百丈冰没想到自己瞬间的真情流露惹了祸,万一处理不好就可能是杀身之祸!
他赶紧一下一下打自己的脸:“都怪老臣这张脸,刚才在外面冻僵了,表情都不自然了,望陛下宽恕。”
霍齐光并没有阻止他,眼睁睁看着老师自行掌嘴近百次,脸都打肿了,才满意地放他走了。
百丈冰出门后仰头望天,想起了自己昧着良心射向霍兰台腹心的那支箭,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时候,人果然斗不过命运。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公子兰台当了国君,绝不会这样对待老师和百姓!
西游王晖西,坐立不安地考虑了半天,觉得霍兰台将来若得到支持必成大器。
且这样有才能、有志向的人,绝不会满足于当一国之君,他肯定想图谋天下,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除后患!
但看兰台身边的三个保镖里有两个都不像寻常之辈,西游王跟大臣商议之后,决定来个又俗又阴的——在酒里下毒。
霍兰台、契阔、虎生和龙盘四人被软禁,无事可做只能吃吃喝喝。
一个婢女见酒壶快空了,过来为他们添酒。兰台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动作。
待婢女退下,虎生和龙盘争相想要喝第一口。
并非他俩贪杯,他们是一如既往想为公子试毒。
之前兰台并未阻拦他们,只是静静地看,此刻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声不响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众人不解地望着公子。
霍兰台一行人,今天皆是低调商人装束。兰台的衣带虽不算华丽,末端却镶有不引人注意的一指宽的银边作为装饰。
他提起衣带末端,浸入酒壶中。
大家眼见着,那银边一点一点被覆盖上了一层乌黑!
逐鹿时代生产技术还比较落后,砒霜等剧毒物质中残留着少量硫或硫化物,与银接触会起化学反应,使银针的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硫化银。
现在衣带的银边变黑意外着什么,不言而喻!
兰台是刚才瞥见那酒的色泽不如之前的透亮,才怀疑里面加了东西。
大家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龙盘气愤地压低嗓音说:“他娘的,西游国就是该灭,公子将来若得了势,头一个先灭了西游国!”
看来西游王是不可能帮兰台发兵夺回皇位了,现在连能否活着出去都成了问题。
待婢女又来添酒的时候,忍不住“咦”了一声。刚才她一直在外头候着,也没见几位出去,怎么这屋里却没人了呢?
呼啦呼啦,很快进来了很多侍卫,把窗外、屏风后、各个犄角旮旯都找了个遍,偏偏不见几人身影!
得到消息,正跟姬妾嬉戏的西游王如临大敌,立马下令封锁大殿周围所有出口,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四个人找出来!
契阔的障眼法其实是一个阵法,外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却能看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皇宫侍卫,也看得到彼此。
几个人小心地向殿外移动脚步,以免被密密麻麻擦身而过的护卫撞上。
契阔因不会武功,身子显得比另外三人笨拙许多,躲闪中险些踩了一个侍卫的脚,幸亏千钧一发之际被兰台扯开。
就在几个人左躲右闪将要到达宫殿东门时,兰台无意中一抬头,大惊失色,差点从阵法中一头栽出去!
一只美丽的翠鸟从飘着微雪的天空飞过,径直向西游王的大殿飞去!
要知道在这个季节,翠鸟仅此一只!
也许是因为院落内密密麻麻都是人,所以匆忙飞行中的翠鸟并没注意到兰台的存在,她一心想飞到殿上,飞到最危险的地方去见公子!
此情此景,霍兰台又不能出声喊,一喊就暴露了。他只能离开契阔等三人,独自找路往殿中移动。
契阔布的这个阵,能顾及的面积和人数有限,一旦兰台离开他们单独行动,距离远了,障眼法就不起作用了。
对于这一点,公子不是不清楚,可他为什么还不顾安危往反方向走呢?
契阔、虎生和龙盘都感到疑惑。但为了公子的安危,他们不能不尽量保持同样的速度往公子那边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