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使节进京两月有余,今日是第二次上金殿,与来时的跋扈不同,今日上了金殿只一句话——请求出关!至于议和条件,前些日子说每部每年要金银十万两,绸缎布匹三万匹,牛羊各三千,如今不要这么多了,草原五胡加起来这么多就够了。
这显然是急着出关,能带回多少利益就是多少,不计较了。
元相国正因祥记和神甲之事劳神,两夜未眠,眼下微青,面色看起来比往常更威严阴沉,问:“你们草原五部皆是此意?”
“正是!”勒丹、乌那、戎人和月氏四部的王臣齐声道。
唯独呼延昊没有出声。
“狄王之意呢?”元相国问。
“本王……”
“何需问他?”这时,一道声音当殿传来,呼延昊微微眯眼,转头一看,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对头——元修。
元修墨袍加身,襟前猛虎威凛,自永寿宫里自戕后,他也是第一次上朝,态度强硬,一如从前,“战败之族,也敢求金银?”
关外战事将起,五胡使节急请出关,这关头西北军不出关征讨他们,他们就该庆幸了,哪还有资格谈议和条件?今日莫说分文不给,就是当殿将人拿下,他们也只有被诛之局!
勒丹等四部脸色齐变,乌图道:“大将军是想反悔?议和可是你们大兴朝廷提出来的,如此不讲信义,不怕天下人嗤笑?”
元修朗声大笑:“金银十万,绸缎三万,若能给朝廷省下这些银两用来抚慰边关将士,亦或天下间的穷苦百姓,我元修就是背信弃义,让天下人嗤笑一回又何妨?”
乌图闻言心中一沉,草原五胡与元修在嘉兰关城打杀了十年,最清楚他的性子,他如此说,那就是铁了心不给了。
“元大将军之意是不惧边关再开战事?”这时,呼延昊忽然笑问。
其余四部皆以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呼延昊,他们心中再怒也无人敢提战事,如今神甲被盗,不知在谁手中,五胡之间眼看着要再起战事,这时最怕的就是大兴掺和进来,若是西北军在此时出关征讨,五胡部族便有灭族之险!
元修看向呼延昊,冷笑一声,“我元修还惧一战?”
“大将军是不惧,可你这身子……惧不惧,本王就不知了。”呼延昊恶意地看了眼元修的心口,他这两个月虽在驿馆,但盛京城里人多嘴杂,大兴的朝臣又都是些沉迷酒色的无能之辈,去趟青楼喝几坛子酒,该说的话就都说了。
元修这些日子没上朝,他在永寿宫里自戕,险些没命,是那女人剖心取刀救了他。
呼延昊看向暮青,她仍是那副粗眉细眼的黄脸小子模样,一张不会讨好男人的冷脸,目中无人的性子,如此讨人厌,可他要走了,却偏偏放不下她。
这世上的女子也就只有她敢在人心上动刀动针,还能将必死之人救活。如此独一无二,世间仅有,他真是……放不下她。
“好!那就如此吧。”这时,元相国的声音传来。
呼延昊得逞的一笑,笑意嘲讽,元修不惧一战,他爹惧!他爹绝不会允许边关再起战事,他不想消耗西北军的兵力,想拿来谋朝篡位。而且,元修伤势未愈,元相兄妹是不会允许元修再去边关的。
元修眸色顿暗,仿佛巫峡深处苍雷起,碾过空山绝壁,霹雳声声,“相国大人担心下官的身子,不想下官身赴边关,何不今日就在殿上拿下这些人!”
五胡眼看着要为了神甲自相残杀,必不敢犯大兴西北边关,今日就在殿上拿下这些胡使,关外即便得了消息也不敢组成联军来犯。联军年前刚刚被打退,相互之间已失了信任,且损失惨重,哪还敢犯嘉兰关城?
眼下正是不战便可屈人之兵的最佳时机,还在等什么?!
暮青冷笑一声,等什么还用问?当年勒丹大王子带人潜入盛京为的就是刺杀元相国,虽然这些人都被杀了,但幕后之人与勒丹王勾结,野心昭然若揭,元相国怎能容忍还有他人觊觎大兴的江山御座?他想将胡人、尤其是勒丹人放回去,看看勒丹王有何动作,因此才不顾战机,放虎归山。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议和是我大兴提出的,言而无信,斩杀来使,你是想让朝廷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元相国怒斥道。
“难道战胜求和,赔银纳俸,就不受天下人的耻笑?”元修反驳。
父子二人针锋相对,百官屏息不言,气氛僵持。
这时,呼延昊看够了热闹,大笑道:“大兴不求和,本王求和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殿中顿静,百官、胡使皆看向呼延昊,元相国目光炯炯,问:“哦?狄王愿向大兴求和?”
“有何不可?年前之战本就是大兴胜了。”呼延昊坦率承认战败,“自古之理,本该战败者求和,本王可以不要那些金银牛羊,只求与大兴结下姻亲之好,永不犯边!”
殿中顿静,百官心里咯噔一声,这意思是想和亲?
乌图等四部脸色顿时寒了,怪不得这些日子狄部的议和条件一直含含糊糊,看起来对那些金银兴趣不大,原来呼延昊是存着和亲的心思?
这可不妙!万一大兴朝廷答应了,狄部日后岂非可以借着姻亲关系向大兴借兵?那草原上的形势……
百官的脸色也变了,呼延昊狡诈,他知道大兴的天子是傀儡,废帝只待时机,因此他必看不上皇室宗亲的女子,如若和亲,十有八九要从朝臣家中挑,关外大漠乃蛮荒之地,呼延昊残忍如狼,谁愿意嫁女和亲?
元相国却难得露出了笑容,“呵呵,和亲乃是喜事,本相岂有不应之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