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你你……”杜衡急忙侧身,用袖子挡住眼睛,话也说不利索。
“芳姐姐,你酒喝多了,身子热,我帮你把衣服脱掉吧!”荃蕙眼神勾人,脸上桃花似的两朵红晕绯然。
杜衡闭着眼睛,解下外套,呼啦一声甩在荃蕙**着的身体上,道:“丫头,你……你快把衣服穿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怎么了?芳姐姐,你看我一眼啊,我不好看吗?”荃蕙把杜衡的外套撇在一边,坐直了身体道。
“好看!好看!穿上衣服更好看!”
荃蕙道:“芳姐姐,我一直都喜欢你,你难道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杜衡心里咯噔一下,他又何尝不知道荃蕙这傻丫头一直喜欢自己,只是他一直在装傻,避免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喜欢我?哈哈哈……”杜衡干笑道,“我也喜欢你呀!你就跟我的亲妹妹一样,跟阿若一样。不过你比阿若乖巧多了,我还更喜欢你一点呢,哈哈……”
“妹妹?”荃蕙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声音颤抖道,“我不要当你妹妹!我要当你妻子!慕予是凡人,我也是凡人!你既然能喜欢慕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当你妻子呢?!”
荃蕙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变成歇斯底里的呐喊。她翻身从榻上下来,光着两个玉琢般的小脚,站在杜衡面前,使劲把杜衡挡在眼前的胳膊扳下来,紧紧抓在手里。
“芳姐姐……”荃蕙乞求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不是说我长得好看吗?那我有没有慕予好看?你能不能忘了她,跟我在一起啊……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不会像慕予那样伤害你、不理你、背叛你……”
杜衡死死闭着眼睛,也不敢拨开抓在胳膊上的双手,生怕再碰到那冰凉滑腻的肌肤。
“而且比起她,我会仙术,懂仙法,我一定会成为你的贤内助的!”荃蕙泪如雨下。
“傻丫头,就知道你不能喝酒,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快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我没有说胡话!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阿衡哥哥!我是真心想成为你的妻子啊!”荃蕙哭喊道。她用力摇晃着杜衡的胳膊,缕缕发丝撩在杜衡的脸上,一阵阵幽香扑面而来。
这香味,竟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杜衡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芒。
这不是丫头身上本来的气息!这是那胭脂铺老板送给我的胭脂香!那日在胭脂铺,那老板娘说什么我心爱的姑娘可望而不可及,然后就送了我这胭脂。眼下丫头赤身裸体向我投怀送抱,莫非……
杜衡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猛地甩开荃蕙的双手,翻手一掌在荃蕙的后颈上劈下。
荃蕙吃了一掌,顿时身子一软,跌倒在杜衡脚边,昏了过去。
杜衡伸出手,一条被子飞到手中。他将被子盖在荃蕙身上,然后把荃蕙卷了起来,这才睁开眼睛。
“傻丫头……”杜衡叹了口气,摸了摸荃蕙的头,“咱们俩啊,都着了那老板娘的道儿了……”
他望着荃蕙脸上那两朵绯色的红晕,忽然在想,这胭脂若是真的涂在慕予的脸上,会有多么好看。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杜衡用布兜了玉琮,打算去招摇山还宝。走到汉白玉校场上,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呼唤。
“芳姐姐!”荃蕙站在大殿廊下,面带羞赧。
御阳站在荃蕙旁边,也是一脸的小心。
杜衡回头一笑,本想调笑一句“怎么不叫阿衡哥哥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我去招摇山还玉琮,你们两个好好看家。”
“那……”荃蕙又道,“你不把鲲鹏带上吗?一个人去招摇山,多危险啊……”
“鲲鹏啊……”杜衡抬起头,看见那鹰正站在大殿房顶上冲自己眨眼睛,“还是不带了吧,免得人家以为我是带着敌意去的。”
他看着御阳,那手握拳头又放开,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笑道:“御阳,你跟我去吧。”
“啊?真的吗?公子!”御阳喜形于色,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
两个人跃上云头,直奔招摇山而去。
御阳一路傻笑。
招摇山的玉璜结界还跟杜衡临走时一样,泛着诡异的红光,本是正午时分,却把天边映得如同夕照下的火烧云。
杜衡拎着布兜站在结界外,望着招摇山界发呆。
“公子,你不进去吗?”御阳问道。
杜衡没有答话,心中踌躇,不知进退。
将玉琮物归原主,并登门谢罪,本是那日我答应云家的,并且出于道义,我也应该这么做。可是,那云家的三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云君说话也是话里有话,我若说不过她们,却该如何?倘若她们得理不饶人,让我当牛做马,做些丢脸的事情,我以后又将在这中土各家中,如何立足?况且那云家大小姐对我有意,我如此负她,还有何颜面再相见?
“公子?”御阳又催促道。
“啊!”杜衡看了一眼御阳,然后眼光一闪,把布兜往御阳手里一塞,“要不,你去帮我还吧!”
“我?!”御阳瞪大了眼睛。
“没关系,不用怕,我不是让你当面去还。”杜衡拉过御阳,往东边指了指,“从这里步行五六里上山,你会看到一个石碑,你把血涂在石碑上,会出现一道门。走到尽头你会看见一个石室,中间有个玉台,你把玉琮放在玉琮上再出来就好了。”
“石碑?玉台?”御阳挠挠头,“公子,难道我们不应该当面谢谢云家的救命之恩吗?”
“哎呀,还都还了,谁管他怎么还的呢!”杜衡推搡着御阳的肩膀,想让他赶紧上山。
“可是公子,”御阳转过身来,“这么大的恩情,当面谢过是最起码的,你怎么能……”
杜衡不耐烦地打断道:“啰嗦什么?我又不是那种欠别人恩情不还的人,日后肯定会找机会报答云家的。报恩,也不图这一时嘛。”
御阳还想说什么,见杜衡又有些生气,便忍住了,嘟囔道:“那你也可以自己去送嘛,我又不认识路,走丢了怎么办……”
杜衡道:“你不知道,这结界认人,不经过同意我是进不去的。不过它不认识你,你去肯定不会拦你。”
说完,又在御阳的背上使劲推了一把。
御阳把布兜抱在怀里,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山。
杜衡见天色尚早,御阳步行上山再加上找到入口,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便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起来。
他脚上不停,脑子里也很乱。慕予、荃蕙、云鸣琅,这几个女子的形貌在他的脑海中此起彼伏,若隐若现。回忆如车轮一般,碾压过一遍又一遍,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头大。
我不过是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杜衡脚力很好,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招摇山十余里,等他发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一个市镇上来了。
市镇十分热闹繁华,街边商铺装修华丽,往来居民的衣着也十分体面,看上去整个市镇十分富裕。
想不到,这招摇山之外,也有这么有钱的地方,我还以为,所有的好东西都被招摇山捞去了呢。
杜衡在街上大步流星地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神色匆匆的小童,从街边一个卖乳品的铺子里走出来。
那小童身着灰袍,竟是瞿家的族服!
杜衡神色一凛,想不到这里竟有瞿家的残余势力,莫非是瞿济朝?那岂不是慕予也在这附近?!
他隐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跟在小童身后。
那小童将两个罐子和几个油纸包揽在怀里,不时地朝身后望,似乎真的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杜衡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发现这小童左顾右盼,把罐子和油纸包在怀里抱得严严实实。看这样子,与其说是怕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更像是怕别人发现自己怀里的东西。
从乳品店里拿出来的,还能是火油不成,搞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小童左拐右拐,拐到了市镇边缘,一座气派的庄园赫然耸立。
庄园青瓦白墙,外有茂林修竹,内有桃李芬芳,蝉鸣鸟叫萦绕于耳,当真是一处绝妙的所在。
哼,这瞿老二,惯会享受,到哪都挑好地方住。
杜衡趁小童进门之前,施了个仙法定了小童的身,将一身行头换了下来,依样画葫芦把东西抱在怀里,进了庄园。
一进门,一个管家模样的女子便掐着腰,朝杜衡低声叫道:“你怎么磨磨蹭蹭才回来?东西买了没有?”
杜衡低着头,支支吾吾道:“买了。”
“买了就好,还不快去厨房热了,端进房里?”那女子手指比划着。
“是。”
杜衡赶紧离开那女子的视线范围,找了个角落,打开罐子。他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些奶。杜衡凑近鼻子闻了闻,发现这奶似乎比寻常的奶更香浓些,甚至香浓得有些过头了。他又拿起那几个油纸包闻了闻,也是一股奶味儿。
杜衡一头雾水,他拿着几样东西在庄园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那女子刚刚说的“房里”是哪间房,只得在庄园里四处观察。
好在大家手上都各有各的活儿,没人注意到没头苍蝇似的杜衡。
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是慕予!
杜衡撇下罐子和油纸包,飞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来到一间屋子旁。屋子很大,似乎是庄园里的主室。
屋外已经围了一些瞿家弟子,但他们都站在门**头接耳,谁也不敢去推门。
杜衡顾不得许多,他一脚踹开大门,一心惦记着慕予的安危。然而,门一开,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慕予正靠在榻脚蜷着身子瑟瑟发抖,浑身是血。屋子的中央,瞿济朝正躺在地上,嘴角和胸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而他的胸腔中间,竟赫然有一个血窟窿,一颗发黄的牙齿楔了进去。
旱魃之牙?!
瞿济朝,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