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扬波在法力场的另一端叫道:“师弟!我不同你打了!我要救我徒弟!”
夕宿愤愤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望着杜衡急切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杜衡大喜,跑到两人中间,大声喊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二人同时放手!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两人同时向后一步。“轰”的一声,法力场向四周冲开一道能量波,所及之处,玉砖皆碎裂成渣。
三秀险些被这一冲给震下桂棹,云家三姐妹一齐祭出玉璜,总算将三秀又稳了回去。
水扬波两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翻着眼皮斜了夕宿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小步快踮到三秀下方,盘腿坐下。
师徒二人的法力融为一体,相辅相成,缓缓渗透进云悲怀的体内。
云悲怀的脸渐渐恢复血色,皮肤也变得白皙透亮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云家三姐妹,慈爱一笑,然后又把目光一一朝后面望去。当看到夕宿时,目光中顿时迸出惊喜的光彩,连脸上都洋溢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夕宿?是你救了我吗?”云悲怀欣喜道。
三姐妹一愣,回头朝身后望去,只见一个飘逸俊秀的黑衣青年站在众人身后,而那干瘪萎缩的小老头已全然不知所踪。那青年双眉斜飞入鬓,眼中如夜空的漫天星斗,面部线条柔和却不失阳刚之气,皮肤不像一般富家公子那般白皙,却是阳光的麦色。
杜衡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美男子,是他所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能比的,甚至连仙鹤般挺拔玉立的兰氏兄弟都比不了,他自己更是自叹不如。
那男子缓步向前,柔声道:“对不起,阿怀,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师兄。”
“阿怀?!”杜衡和三姐妹异口同声吃惊道。
水扬波抱着肩膀笑嘻嘻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夕宿嘛……”
杜衡重新打量着这个男子,那熟悉的气息依然萦绕在周围,而外表上,竟全然是个陌生人。
夕宿那个皱皱巴巴的老蛇精,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云悲怀扶着云鸣琅的手臂,歪着头笑道:“看来你们师兄弟终于和好啦!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四个小辈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三个人,谁也惊得说不出话,云悲怀那如少女般天真纯洁的眼神,更是让她的三个女儿感到匪夷所思。
杜衡见三秀毫不吃惊,便小声问道:“你知道这件事情?”
三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你还敢出手?”
三秀道:“其实,我也是想赌一把,大司命和少司命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云悲怀站起身,走到夕宿身旁,牵起夕宿厚实有力的手,微笑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说完,便紧紧抱住夕宿。
杜衡和三姐妹的眼睛死死盯着云悲怀和夕宿相拥的样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俩,竟是一对?
“阿怀,对不起,我一直都在寻找给你治病的法子,却始终上下求索而不得。你一病不起,我也只能守在你身旁,什么事都做不了。”夕宿把脸埋在云悲怀的头发里,细细嗅着她的发香。
云悲怀从夕宿怀里抬起头道:“那你还不赶快谢谢师兄?”
夕宿长叹一口气,朝水扬波深深拱手道:“多谢师兄不计前嫌,救阿怀于危难之中。”
水扬波脸一红,显然对夕宿如此客气颇感不适应。他扭动了两下身子,摆摆手道:“哎呀,行了行了,之前就见不得你们俩腻歪,你们还是快离我远一点吧。”
夕宿和云悲怀相视一笑,然后一.asxs.了点头。
云悲怀走到三姐妹身边,拉着云鸣琅的手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云家命途多有波折,但其实也不能全怪你,都怪我平日没有多教你些本领。”
云鸣琅愣道:“母,母君,你都知道了?”
云悲怀温婉一笑,道:“我的身体虽一直躺在这玉棺里,但魂魄其实一直在招摇山四处游荡。我本不愿你们去参与野火之战,但你为救我心切,只能出此下策。后来,阿瑶又为了我被卖到了那种地方……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说着说着,云悲怀堕下泪来。
三姐妹低头不语,眼圈也都红红的。
云悲怀破涕为笑道:“不过,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呀。”
三姐妹垂首齐声道:“是,我们一定听母君的话。”
云悲怀挤挤眼睛,有些调皮道:“谁让你们听我的话啦?”
三姐妹抬头一愣。
云悲怀走到杜衡身边,屈膝施礼道:“杜君乃仁义之士,又有侠骨柔肠,我这三个傻丫头,日后还要多靠你扶持了。”
杜衡见云悲怀给自己行礼,惊道:“这可使不得!老云君有什么吩咐,尽管张口就是,不必如此。”
云玉瑱叫道:“母君为什么把我们交给他呀?他就是个坏人……”
云悲怀嗔了云玉瑱一眼,云玉瑱便低头不说话了。
云安瑶道:“母君要去什么地方吗?”
云悲怀一笑,又回到夕宿身边,对众人道:“世事无情,徒然相扰。夕宿万年前就曾许我沧海桑田,永世无忧,现在该是他兑现承诺对时候了。”
夕宿轻轻揽住云悲怀的肩,对杜衡道:“大少主,您来时之路多舛,去往之处也必不清平。不过您有一颗仁心,甘枣在您手上定会重整旗鼓。愿您早日修成正果,再为仙首。”
“你们要去哪?”杜衡问道。
“天高海阔,我们定然会再相见的!”
说完,两个人便不见了。
“他……”
杜衡刚想回头问水扬波,发现水扬波居然也不见了,只有三秀还待在原地。
“他们……”
三秀看见杜衡有些痴傻的样子,忍俊不禁道:“阿木哥,师父们有师父们的道理,左右他们也不会如实相告,我们又何必为难?”
杜衡点点头。
也是。
云家三姐妹忽然跪在地上,齐声道:“多谢杜君出手相助!日后杜君若有吩咐,招摇云家定倾力相随!”
杜衡见三人齐刷刷这么一跪,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杜衡带三秀回了甘枣。
两个人站在山门外,望着“房子山”心中感慨。
“这么说,你还是没能把你的妻子救回来……连甜桃也……”三秀惋惜道。
杜衡摇头叹息,神情惨淡。
忽然,山门里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唤。
“杜君!您回来啦!怎么不进来?”
两个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那女子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很有朝气,身后还跟着一队玄色衣衫的瞿家人。
那女子竟是墨竹。
“你原来还没走啊?”杜衡笑道。
墨竹道:“我无依无靠,不知还能去哪里。杜君不是说,我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吗?”
杜衡笑着点点头。
墨竹身后的瞿家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杜君,少爷呢?怎么没见少爷跟您一起回来?”
杜衡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你们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瞿家人面面相觑,黯然神伤。
墨竹见气氛有些沉郁,便笑道:“杜君,您将来跟俞家肯定要有一场恶战的吧?要是就只有这几个人可打不过呢。”
杜衡道:“你有什么办法?”
墨竹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从山门里走出无数个身着黑衣的男男女女。然而这些人虽都穿着黑衣服,但却黑得五颜六色,黑得参差不齐。
“我见您门庭冷清,想来您在野火之战后必定事务繁忙,无暇招兵买马,便自作主张让我之前的姐妹和他们的朋友都过来了。”墨竹往身后的人堆一指,“他们的修为不低,可都是些散户,想做成事情也不容易,一直都想有个大人物来带领他们。您看……”
杜衡见这些人眼神透着诚恳,却又有些惶恐不安,便笑道:“想入我甘枣杜家的门,穿成这样可不行。阿城,你带着他们去换衣服吧。”
众人欣喜若狂。名叫阿城的瞿家人得令,带着几百号人到里面去了。
三秀望着漫山遍野的房子,道:“阿木哥,你们家的这座山不是叫‘甘枣’吗?连棵树都没有怎么行?”
杜衡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没有种过树,可是甘枣如今的土地跟死了一样,无论种什么都不发芽……”
三秀眨眨眼睛,道:“这样吗?”
她祭出桂棹,原地一转将桂棹在地面上一戳,一面泛着绿光的法力波从桂棹低端朝着山间荡去。
不一会儿,杜衡便感到脚下一阵轻微的波动,随后便是一阵“噗噗”的微响,无数的枣木仙草平地拔起,如同一波碧绿的潮水席卷了整座甘枣山。山间仙雾缭绕,青鸾灵兽在草木间穿梭呦鸣。
那些刚刚成为杜家人的男男女女都纷纷驻足惊叹,有的甚至高兴得手舞足蹈。
杜衡喜得大叫,一把揽过三秀的腰将她高高举起,笑道:“三秀!你真的太棒了!太厉害了!”
他举着三秀转了好几圈才又把她放下。三秀有些害羞,脸红红的,美得胜过天边的晚霞。
两个人在山间走着,周围的枣木都开着洁白的小花,香气馥郁。不时有一两只青鸾从树冠上飞起,“唳唳”而鸣。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春风轻拂,山涧叮咚。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望槐楼下。
望槐楼仍是一片废墟。当时瞿家人在修整甘枣时,便知此地是个要紧的地方。他们谁也没敢动,所以望槐楼还一直保持着百年前坍塌的样子。
杜衡走到废墟旁,蹲下身抚摸着曾是祭坛的大石,沉默了半晌,然后转头对三秀道:“你能把这上面的枣树也救活吗?”
三秀微微皱着眉,道:“我可以试试。”
她在一棵早已干枯的枣树旁跪下,把桂棹抛上废墟上空,然后抚摸着枣树焦黑干裂道树皮,闭上眼睛。
杜衡紧紧盯着那棵枣树,只见树皮表面烤焦的表皮一点点脱落,枝桠上也渐渐长出细细的嫩芽。树根“喀拉拉”一阵响动,慢慢伸长延展,将碎石块拢拽到一处。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祭坛上的大石突然直升而上,整座望槐楼竟仿佛时光倒流般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杜衡喜极,拉起三秀飞升上楼,跑到祭坛上。只见祭坛上的几棵枣树依然盘虬卧龙般地深深扎进大石里,树上树叶零星,却油光厚亮。一颗枣子孤零零地挂在梢头,随风摆动。
而在枣子的旁边,一朵白色的枣花含苞待放,饱胀欲滴。
“那是……”
杜衡一惊,连忙跑到树下,伸手抚摸着那小小的花苞。
“怎么会有一朵花?我们杜家似乎并没有后人啊。”杜衡自言自语道。
三秀将手悬在花苞旁,静静感应着,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