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枫才回想起去城皇庙的路上，她确实用右手去接过一片柳絮，而手心正好有没有愈合的划伤。

当时的蓝城奕看到顾小枫把玩柳絮，起了警觉之心，手一拂，就将柳絮在顾小枫身后凌空烧毁了，顾小枫还觉得他管的太宽，给了他一个白眼。

“柳絮？”顾小枫惊道“当时我隐约觉得那柳絮不太对劲。大部分柳絮是纯白色，而那片柳絮，中心发黑。”蓝城奕道。

“我看桐安城中的河道两旁有不少柳絮，那桐安城百姓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顾小枫道。

“我已经让葛崇他们去查看处理了。”蓝城奕道，“应该不是所有的柳絮都有问题，否则，瘟疫的感染者就远远不止如今这个数目了。不过，确实有很大肯能会随时大爆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倒还没有什么感觉……”

“把手给我。”

顾小枫把手背到身后，蓝城奕不由分说地伸手拽了过来，替她把脉。

毒性已经蔓延到整个手指和手腕。

“对了师父，要赶快告诉桐安城的老百姓千万不要去接触柳絮，尽量宅在家里不要出门……”顾小枫道。

“早就吩咐了，还用你说？”

“师父，不是有那种，不用接触也能看病的法子嘛？你，你还是别碰我了……”顾小枫试图挣扎道。

“闭嘴。”蓝城奕道。

要说顾小枫在这个世界里最不怕的，就是死了。有好几次濒死的经历的她，死不算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要死的那么难看。

“……”

“心脉尚且无碍。”蓝城奕把完脉，看着顾小枫，认真道：“灵汐，听我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离开一趟，很快给你找解药回来。”

“刚才师父说，这毒很可能是出自魔界，师父要去哪里找解药？不会是魔界吧？”顾小枫问。

“师父，你真要去魔界？”柔夷走了过来，问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配制解药吗？”顾小枫问。

蓝城奕摇摇头，无奈浅笑：“这毒，很可能是神乌鼎炼制。如果是神乌鼎炼制的毒，那就只有神乌鼎炼制的解药可解。”

柔夷道：“可是魔界结界必定重新加固，有历代魔尊的魂丹守护，不会那么容易破开。进了魔界，又有地、火、水、风四域，危机重重，一般人若误进了魔界四域，恐怕有去无回。这都是师父你说的。”

蓝城奕从乾坤袖中摸出折扇，漫不经心的摇着：“没错，是我说的。可你师父是一般人吗？”

“凌霄一人之力复兴魔界，灭太乙门，又重创各仙门，如今他怨气正盛，若与他结下梁子，将来必会惹来麻烦。”柔夷继续道。

蓝城奕道：“我只不过问解药而已，何况以你师父的我修为，怕与凌霄结梁子？”

柔夷道：“你说过凌霄现在不仅修为大增，手中还有一双扼魂锏，一旦被扼魂锏刺中，轻者散修为，重者当场丧命……”

蓝城奕点点头：“扼魂锏确实威力巨大。”

“师父一定要去魔界送死吗？”柔夷问道，“就为了，为了给她拿解药吗？”

“什么叫去魔界送死？你对你师父我的修为就如此没有信心？”蓝城奕不太满意柔夷的用词，又解释道：“我可是答应了灵汐要治好这桐安城的瘟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食言而肥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只记得师父答应陪灵汐来这桐安城历练，并没有答应她要治好这城中的瘟疫。”柔夷辩解道。

“我说柔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蓝城奕奇道。

顾小枫在一旁听了，内心感慨这柔夷果然深得蓝城奕真传，一脉相承的不在意凡人境遇。

当时她似乎真的只是求了蓝城奕陪自己来桐安城历练，并没有说好一定要治好瘟疫。

她的初衷是想找到离开这里、回到现实的办法。明知这一切都不是她顾小枫的世界，可当看到城皇庙那些人的惨状，看到生世可怜却努力活着的小木头，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现在听闻魔界如此凶险，她也不想让蓝城奕去孤身赴险。

她打断二人对话：“师父，柔夷，我有话说。”

“既然有毒，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如果这毒是凌霄故意下的，那就必然有他的目的。我们不要和下毒的人起冲突，因为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或者，我们可以和他谈谈，只要他愿意给解药，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尽量和平解决，对大家都比较好。”

蓝城奕正要说话，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煞气席卷而来，内息沉稳如他也不受控制的上下波动，立刻调动丹田之气相抗，同时第一时间查看顾小枫内息。

但顾小枫毫没有反应。

而柔夷内息被冲击，真气大乱，蓝城奕立刻助柔夷收敛真气。

顾小枫也同时感受到这股煞气，却是异常的熟悉，她勐然怔住：“这是、是……”

随着煞气的瞬时出现和瞬时消散，顾小枫脑子迟钝半晌：“是魔丹的煞气……”

.

“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两人来到城外数里外的树林里，顾小枫指出一个方向。

幽暗的林子里树影幢幢，蓝城奕带着顾小枫御气落在了一处，顺着未散尽的戾气，循着零落的鸟兽的尸体，往密林深处走去。大约走了几百步，顾小枫突然看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一角月白色的衣衫的从树干背后露了出来。

“二位专程来到此处，有何贵干？”清冷的声音从大树后传来。

顾小枫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贺澜渊，许久不见。”蓝城奕澹澹道。

“原来是昆山门的蓝仙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贺某已经找了你许久了。”清朗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澜渊背靠大树，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缓缓起身，从大树后走出来，转身面对着他们。

他看到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个暗色剪影，看不清来人样貌，但凭来人的声音，便断定出来此人是谁。

“你师弟葛掌门实在嘴严，无论我如何询问都不肯透露你的所在。今日真是在下的运气。”

澜渊温和有力的声音一字字砸在顾小枫心上，她心虚地站在一旁，帏帽的纱巾遮住了她脸上慌乱的表情，她如僵尸般挺直地站着，千头万绪瞬间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闷闷的堵在胸口，让她喘不上气来。

是什么情绪在作祟……

是顾晓枫的那份深根于心的——濡慕之情吗？

顾晓枫从小仰慕的、那万人景仰的仙门第一美男子，那温润如玉、气度超然的太乙门首徒，从小陪伴她、教导她、呵护她、纵容她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可还好吗？

她避隐天隐阁数月，大脑也休止一般不去想——而那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世上无双的贺澜渊。

银白的月光穿过树叶，洒落下清冷斑驳的光，照在澜渊一如往日的清俊玉容上，只是新增了几分苍白，嘴角还隐约有一丝残余的血迹。

如果不是蓝城奕扶着，顾小枫似乎要跪在地上。

——他刚才是在疗伤调息，是被魔丹反噬重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