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韩皎一下子拥有了两段迥异的生活经历。
在大楚,从出生到十八岁中进士,他的人际关系简单,眼界也不宽,因为优异的智商,造就了他不可一世的骄傲个性。
而在另一个未来时空,从出生到大二就读名校,他同样有着出类拔萃的成绩,却因为环境和现代网络拓宽了见识,让他并不似这个时空的自己那般狂傲。
如果时光停留在少年时期,这两段人生都是幸运美好的。
可悲的是,生在大楚的他,在考中进士不久后,因为那场杀良冒功案牵连父亲,导致韩皎也被开缺了。
如果这一世不是为了救父,查兵部的账,洗脱燕王的嫌疑,那么韩皎会走上原来的路——离开朝廷,成为燕王的幕僚。
如果没有读过原著,他的人生,一切都会往最绝望的方向发展。
他还是会在翰林院任职的期间,对谢夺起兴趣。
他还是会在二十岁那年,去边外游说各个部族,纵横捭阖展露头脚,成功说服各部族联手抗击鞑靼。
时人皆赞韩皎“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
那时的他,终于有了重返仕途的希望。
可好景不长,第二次暗渡边境的途中,他遭遇了鞑靼的埋伏,被生擒至部落,成为鞑靼跟大楚谈判的人质。
而谢夺,便是在那一次与鞑靼的交锋中,一战成名。
他有什么理由不爱上谢夺呢?
在以为自己已经被大楚放弃的时候,在看着跟随自己的士兵一个又一个被扛到城门外,丢进盛满沸水的铜鼎中折磨至死的时候,韩皎满腔为国牺牲的豪情,全都惊散了,只余下对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悲愤。
因为要求得不到回应,鞑靼首领放言第二日,便要活烹了韩皎。
就是在那最可怕的一夜,谢夺探明了敌军指挥大营,趁着夜色的掩护,亲自领兵突袭,直捣黄龙。
火光,惊叫,哀嚎。
兵荒马乱。
被包围的鞑靼士兵无法突围,咬牙切齿地冲进楚军俘虏中,挥刀左劈右斩拼命泄愤,被困住双手的俘虏毫无反抗之力,而韩皎也在其中。
那个满脸被鲜血染红的鞑子举起长刀,朝他面门砍来的时候,韩皎感觉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原来人在临死前,未必都会感到慌乱恐惧,韩皎完全丧失了一部分感知,始终腰杆挺直,神色漠然地看着朝自己劈来的刀刃。
正因为注意力都在刀上,让韩皎没注意到挥刀那鞑子被削去了头颅。
只感觉挡在面前的人突然矮了一截,紧接着,朝自己斩下的刀刃忽然停住,随着无头的鞑子,一起绵软无力地歪倒下去。
那匹白马就是在失去遮挡地那一刻,跃入韩皎眼帘,马上的人弯身朝他递来左手。
惊魂未定,韩皎面无表情看着那只手,直到头顶传来一声不耐地暴喝:“上来!”
不可否认,他跟谢夺在战场上的相遇,并不很温柔,但这不妨碍他抬头看见谢夺那一刹那,心跳开始发狂。
如果此前的一切悸动都止步于心动,那么在被谢夺拉上战马的一刻,便能算作韩皎彻底沦陷的一刻。
可这一切并非美好的开始。
对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韩皎而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都是远远高于自身意愿甚至性命的事,而韩皎效忠的人,是燕王。
更何况,那样的感情,在那样的时代,注定见不得光。
爱上谢夺之后,长达两年,韩皎只跟谢夺说过不出十句话。
他像蜗牛一样慢一步的接近谢夺,企图化解他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
而谢夺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感情,也开始好奇地接近他。
后来,韩皎一直不知道,谢夺是只喜欢干他,还是也喜欢他这个人。
他含蓄的性情不容许他提出这些疑问,他能做的只是极力满足谢夺的欲望,却从不将心中浓烈的爱意宣之于口。
或许直至生命终结,他二人都不知道彼此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否则,那混蛋怎么忍心以这样可怕的方式离开他?
整整四十年,韩皎给谢夺当了四十年的未亡人。
每夜梦回,他都能梦见谢夺临走前问他的那句话。
“你要他,还是要我?”
韩皎一次次在梦里尝试纠正自己当时的回答,可每次梦里的他,都会在关键时刻哑了嗓子,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心爱人的背影,消失在梦的尽头。
而此刻的他,扭转了那场可怕的未来。
韩皎很担心这是一场梦中梦,以至于一刻不肯离开谢夺身边。
从天亮到天黑,谢夺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生怕他忽然再睡过去。
所以,这不是梦。
灯火摇曳,暖帐之中,韩皎含情脉脉的目光,逐渐变得记仇。
谢夺警惕地嗅出危险,暂时收回为小神童宽衣解带的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针对燕王的缘由?”一场残酷地秋后算账,正式开始了。
“我不是刚回京就告诉你了么?”谢夺紧张道:“你又忘事了?”
“你告诉我的时候,误会都已经解除了。”韩皎凶神恶煞盯着负心汉:“如果没有解除呢?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谢夺轻笑一声,摸了摸小神童脑袋:“没事,都过去了。”
“还早呢!谢夺,你不能只惦记着干我,却把我当外人!”
“我几时把你当外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那些事都告诉我?不信任我是吗?”韩皎眼眶一红:“把我当成你六哥安插的内鬼是吗!”
“当然不是!”谢夺伸手搂他,却被韩皎躲开了。
“你怎么突然算起这旧账来了?”
“我能不算清这笔帐吗!”韩皎委屈道:“如果不是误会意外解除了,而你又不打算告诉我,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谢夺认真解释:“处理完燕王党,一切都会照旧,我不需要你担忧我的安危。”
“不需要?那你需要我干什么?”韩皎忍着哽咽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要我喊你夫君,却不需要我做你妻子该做的事?”
“我不想让你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你根本是一直怀疑我!”
“没有。”
“你有!你一直怀疑我私下效忠燕王!”
一阵沉默。
谢夺蹙眉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别过头,轻声回答:“是,我一直怀疑你效忠六哥,但我不是因此隐瞒你。”
韩皎浑身一紧,心委屈得揪成一团,极力忍耐,哑声开口:“你就是!”
谢夺低头挑眼看着他,警告似的郑重重复道:“我不是。”
“那为什么瞒我?你说!”
谢夺低下头,许久,低声回答:“我怕你嫌弃我。”
韩皎愣住了,眼眶红红地傻看着他。
谢夺有些困窘地斜了他一眼,似乎难以启齿,顿了顿才低声继续道:“那段时间全乱了,世间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我的身份没了,母后,六哥,都没了,我怕你知道之后,也不会再喜欢我。”
韩皎鼻子酸得厉害,皱眉怒瞪傻boss,想要大发雷霆,却又忍不住想笑,最终神色无奈地问他:“你……怕我嫌弃你?”
谢夺侧头看他:“韩小白,你敢笑我,今晚就别想睡了。”
“你休想睡我。”韩皎严肃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以后一定还是不会跟我共患难。”
“我相信。”谢夺严肃道:“那道士说了,你之所以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都是为了替我避劫。”
韩皎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关于献祭的前因后果,韩皎选择了暂时隐瞒,原因很复杂,他不想让谢夺体会那时的绝望,也不想让谢夺知道自己经历的煎熬,他需要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等待谢夺变得更加成熟,再告诉他一切。
原来太喜欢一个人,是会想让一切都变得美好简单,会想让自己永远以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对方眼里。
身世没见光前,是谢夺心中一根刺,他像是掩藏一个丑陋的伤疤,在韩皎面前自卑躲闪,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害怕失去。
如果那一世,韩皎的性格不是那样含蓄隐忍。
如果他能对谢夺表现得像这一世一样坚定热情,谢夺未必会那样毫无安全感。
此时此刻,再去追究那一世彼此犯下的错,其实毫无意义。
相爱的人,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彼此的回应,他只有陪着谢夺一起改变,一起成长,才能小心翼翼到白头。
幸福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即使彼此深爱,也往往不愿接受对方的悲悯同情,要的只是对方饱含尊重的理解,信任和安全感,都需要这份理解做后盾。
“那好。”韩皎脸色泛红,挑眼看着谢夺轻声道:“从今以后,不论酸甜苦辣,我都要跟你一起品尝。”
谢夺神色郑重地回答:“好。”
“就从后天的攻城战演练开始。”韩皎认真道:“我听燕王说,你要带兵演练突袭鞑靼部落,那我也要参加。”
谢夺立即翻脸不认人:“你这是无理取闹。”
“为什么!”
“攻城演练对我来说并不苦,对你来说能活活累死。”
韩皎挺起胸膛:“你小看我?”
“这不能算小看。”谢夺严肃劝阻:“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擅长呢?我力气其实挺大的。”韩皎表情十分认真。
谢夺别过头。
“怎么?”韩皎狐疑道:“你是不是在偷笑?”
谢夺颤声回答:“没有……”
韩皎一个暴起,凶狠道:“不信我们俩掰手腕!”
“不了吧。”战神殿下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来就是看不起我!”韩皎立即爬到谢夺面前,卷起被子放到两人之间,伸出右胳膊挑衅道:“我拿出真实力气,不说能赢你,至少能扛住半刻。”
谢夺乐不可支。
韩皎怒不可遏:“不许笑,不信就来比试比试,殿下不会是怕了吧!”
在小神童的反复催促中,谢夺只能响应挑战。
两只手相握,韩皎眼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斗志,嗓音低沉地报数:“三、二、一,开始!”
一瞬间,韩皎白皙的手腕上,有隐约的青筋浮现,第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力道,被他奋力顶住了!
牙关紧咬,双唇紧抿,两人交窝的手臂都微微发颤。
“看不出来,先生力气还真不小。”谢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立即占据了轻微优势。
“呃啊!”韩皎神色狰狞地猛力反击,拼了命地把局势再次扳平!
“真是小看先生了。”谢夺凝神注视着交窝的双手,也像韩皎的手一样用力震颤起来。
韩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本来只是想让谢夺感受一下他真实的臂力,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跟战神打成平手。
得意忘形的毛病再次暴露了,韩皎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谢夺叫嚣道:“我还没使出全力!点到为止罢了,殿下若能胜过我,我今夜任由殿下处置。”
谢夺一双浅淡双瞳登时锐利如刀般射向韩皎,“先生还是太冲动了,这让我如何继续演下去?”
韩皎瞳孔猛然震颤:“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当看见臭弟弟露出邪恶小虎牙尖尖的瞬间,韩皎就知道要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