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孩子在,冯轻仍旧觉得孤单,尤其到了午时,她与方蒋氏跟金姨坐在饭桌旁,吃着王嬷嬷准备的饭食,冯轻就有些食不知味。
“也不知道相公吃饭了没有。”冯轻望着门口,喃喃地开口。
方蒋氏抱着团子,闻言,回道:“三郎说了,那叫啥院的地方午时也供饭。”
“娘,是翰林院。”冯轻提醒。
方蒋氏这个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农妇自是不知晓大业的官职府衙,她记得最清楚的除了皇宫,大约就只有县衙跟府衙了。
“咱家三郎如今可是正经官,他们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上职,三郎媳妇你就放心吧。”既然相信方铮说的,方蒋氏后来也就不纠结了,总归饿不着他,若是饿着了,晚上多吃些也就是了。
团子眼巴巴地瞅着冯轻,想要她抱。
望着跟方铮越发酷似的脸,冯轻总算得到些许安慰,她朝团子伸手,“娘,我抱着他,你先吃饭。”
家里有奶娘,不过方蒋氏跟金姨对孩子爱不释手,除了喂奶,其他时候都不需要奶娘沾手,团子倒也没有拒绝方蒋氏跟金姨的热情,多数时候都老实地呆在两人的怀里。
除非冯轻许久没有抱他,他才憋得小脸通红,瞅着冯轻。
用指腹蹭了蹭团子的小脸,嫩的跟水一般,冯轻低头,亲了亲团子的小脸,“团子想娘了?”
小手紧紧攥着冯轻的一根手指,团子眉眼又开始带笑了。
若是冯轻许久没抱团子,一旦这孩子落入冯轻怀里,旁人就别想抱走了。
方蒋氏早有经验,她也就没拒绝,不过仍旧笑骂了一句,“你倒是精的很,比你爹当年可难缠多了。”
方铮在娘胎里就是个安静的孩子,怀大郎二郎的时候方蒋氏连接吐了差不多大半个月,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怀前两个儿子的时候,方蒋氏都快瘦成皮包骨了,等到了三郎,方蒋氏总算是喘口气,除了肚子一日日变大,怀胎十月当中方蒋氏愣是没有感觉任何一点不适,就是生的时候都没让她疼超过一个时辰。
是以,方蒋氏打从心底疼方铮。
更别提出生之后,在还不会说话前,三郎一直是不哭不闹的,只有饿极的时候才会哼两声。
因着三郎太安静乖巧,不少村里人见了还暗传方家三郎虽然长得俊,却是个傻的。
方蒋氏掐着腰在村里骂了好几回,这传言才渐渐消了,等三郎一岁出头点开始说话,村里就再无这样的话传出了。
这些话都是冯轻缠着方蒋氏说的,她想了解自家相公小时候。
冯轻望着怀里的孩子,想着这孩子会走之后小大人似的拿着书看,冯轻心就软。
“娘,相公他就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冯轻脑海中出现一个乖巧的小人儿,她无法想象这孩子发脾气是什么模样。
方蒋氏仔细想了好一阵,才一拍大腿,笑道:“还真有。”
当初方家吃不上饭的时候有很多,方蒋氏自己能饿着,但是几个孩子不成,是以,她总会去临近几个村子的地里寻些人家掉落的稻穗,有时是花生山芋,可附近十里八乡多是穷人,人家自己也会在地里跑上几趟,将掉落的稻穗拾起来,方蒋氏运气好时能捡几串稻穗,运气不好就只能拾地上掉落的一粒粒麦子,有时大半天都捡不到一把。
更糟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拾到一把麦子,这地的主人恰好回来了,别说一把了,就是一粒,他们也舍不得给旁人捡去。
方蒋氏虽然泼辣强势,却是个讲理的人。
人家要了,她就将一把麦子还给主人家。
有一日,方蒋氏便是带着方铮去拾麦子,母子两花了半天,走遍了那一片麦地,才捡到两大捧。
这两捧足够煮好几顿粥的。
方蒋氏喜的不行,正准备带着方铮回去时,被人堵住。
那男人硬是说这两捧麦子是在他家地里捡的,要方蒋氏还给他。
方蒋氏自然不肯,她好说歹说,那男人就是不让步,非要让方蒋氏将麦子给他,气的方蒋氏破口大骂。
那男子脸上挂不住,举着拳头就想打方蒋氏。
在他拳头还没落到方蒋氏身上时,当时才不过五岁的方铮冷着眉眼,从怀里掏出弹弓,选了个尖锐的石子,对准男人的眉心就飞射出去。
男人眉心顿时被刺破,血冒了出来。
男人大怒,转而又想打方铮。
一个五岁的孩子,竟感觉不到害怕似的,他也不言语,只拿弹弓对准那男人的眼睛,无声地告诉男人,若是他敢动,下一颗石子射的就是他的眼睛。
用方蒋氏的话形容,方铮当时的眼神就跟狼崽子似的。
那男人就这么被一个孩子给吓跑了。
跑之前还色厉内荏地让方蒋氏跟方铮等着。
方蒋氏当然不会在原地等着,等男人捂着额头跑开之后,方蒋氏也拉着方铮赶紧离开。
这事方蒋氏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她担心旁人知晓方铮小小年纪,心性就那般凶狠,以后又对方铮指指点点。
此事一瞒就是十多年,方蒋氏知晓冯轻怎么都不会嫌弃方铮,这才敢放心大胆地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