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暖锦委实受了伤,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让她回去病了一大场,好在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上了火气,吃些败火的药也就好了,到底是年轻底子又好,折腾了一圈,一旦恢复了,还是活蹦乱跳的好人一个。
“疯了?”暖锦正在拿着把梳子梳头发,听见陶陶这样说,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陶陶煞有其事,颇有点坊间小媳妇儿聊闲嗑儿的模样:“那可不,听荣亲王府里的说,玄梓主子回去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也不在哪找到一个扫帚,非说是玄城主子,宝贝似的天天抱着坐在院子门口,痴言呓语的和那扫把子说体己话。”
原本挺伤感的事儿,叫陶陶一学,听着有些变了味,南一在一旁,本来听着楼玄梓的遭遇有些唏嘘,偏陶陶这般的不正经,让南一忍不住扑哧一笑。
“主儿恕罪,都怪陶陶不正经,好好的话不会说。”
陶陶一听,立刻不高兴了:“主儿,您给评评理,奴婢哪句话不正经了?本来的事,还怪奴婢说的不受听?”
暖锦也有些忍俊不禁,可一想到楼玄梓,却也乐不出来。
“本宫虽然恨她不知深浅,可是得了这个结局,倒也觉得不甚悲凉,罢了,我挨揍这事别叫父皇知道了。”
陶陶一撇嘴:“那怕是要叫主儿失望了,您想呀,岑总管把您挨揍这事看得一清二楚,回头还能不同皇上说,再说了,您说玄梓主子怎么突然就疯了?要奴婢说,伤心是真真儿的,可是这疯就可真可假了,兴许是怕皇上知道她动手打嫡公主会砍头,所以索性装疯,皇上总不能和一个疯子一般计较吧。”
暖锦有些惊讶,觉得陶陶分析的可圈可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陶陶颇为得意:“也不瞧瞧是谁的奴婢。”
“回头找人来查查,看看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别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儿,等着算计咱们。”
“主儿放心,奴婢明白。”
暖锦将手里的梳子放在案子上,又想起来一事:“玄城的后事办妥了?”
南一点了点头:“办妥了,就是按着荣亲王之子的丧仪办的,听说没什么人去吊唁,场面冷清得很,但是您吩咐给的银子,奴婢找人送去了,荣亲王很是感激。”
暖锦闻言又是一叹:“年纪轻轻的,都还没娶妻生子,就这么没了……”
“主儿别替他们操心了,这也是嘉氏造的孽,罪有应得罢了,更何况咱们送了银子,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年同玄梓主子和嘉氏交好的各位主子,可连句话都没有。”
暖锦还是觉得不好:“话虽是这样说,可玄城和玄梓……”
“主儿别想了,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咱们去向皇上讨个恩典,放咱们出宫去看龙舟吧。”陶陶不愿意暖锦见天儿的因为别人的事悲秋悯月,想着法子的逗暖锦开心。
暖锦有些为难:“父皇能允吗?”
“能!您刚挨了揍,皇上肯定会怜惜您的。”
“……”
皇帝果然允了暖锦出宫的事,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之前被玄梓扇了耳光,皇帝心疼她,所以她不过求了几句,皇帝就同意了,只是必须派一大堆的侍卫,换了便衣保护她。
自从碧华宫回来后,暖锦就未曾踏出过皇宫一步了,想来也有快四年的时间,这么久了,才得了一次出宫的恩典,暖锦自然是兴奋的不得了,选了件梅青色的云纱轻罗裙,在铜镜面前左右的看。
“这件可好?”
“主儿穿什么都好看,这件青梅色极好,瞧着凉快。”
暖锦对陶陶的赞美颇为不感冒,但也全当是赞美:“走吧,这会子出宫也不算是踏青了,听说坊间踏青的百姓都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门了。”
“宫里有规矩,咱们也不能太早的出门,主儿咱们这就走?”
陶陶和南一也换了身常服,都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平日里宫装板人,阖宫上下的宫女都差不多一个样子,行走说话都得和规矩,看着人也死板。
如今换了常服,瞧着倒是活泛宽松不少。
暖锦看着高兴,点了点头:“走吧。”
虽然时辰已不再早,可天赐城里依旧热闹非凡,说是一会在湄金河会有赛龙舟,届时会有很多人去观赛,只是这会时间还早,暖锦和陶陶、南一便可以到集市上去逛逛。
集市上大多都是卖些小玩意儿和吃食的商贩,叫卖声很大,离的老远都可以听得到。
女孩子们对这些个小玩意儿和零嘴儿最是没有抵抗力,三个女孩子虽然尊卑有别,但到底年龄相仿,特别是出了宫,没有规矩束着,走在一块有说有笑,倒像是姐妹一般。
她们都是在宫里长大的,从没见过宫外的百姓是如何过端午节,陶陶兴奋的指着一个粽子摊:“南一,你吃过肉粽儿吗?”
南一摇了摇头:“宫里的粽儿只有金丝枣儿的,姜米里放肉,那还能吃吗?”
暖锦自然也是没吃过的,宫里的端午节一般皇上都会设宴,宴席上的粽子都是金丝枣儿的,也没什么新鲜,吃个几口,应个节气的景儿便罢了,可她不知道原来粽子里还能放除了金丝枣以外的东西。
“这还有咸蛋黄和豆沙的。”暖锦指了指,觉得甚是好奇。
南一却有些担心:“主儿这会不会吃坏了肚子?”
“想是不会,咱们买几个尝尝,总不能白出来一趟。”
陶陶嘴馋,很是赞成,付了银子,同着暖锦和南一坐在了粽子摊旁边的椅子上。
陶陶和南一将剥好的粽子递给暖锦,暖锦满怀期待的咬了一口,姜米蒸煮的恰到好处,入口清香四溢,只是这肉馅,暖锦吃着吃着蹙了没,看的陶陶和南一一阵阵的担心:“主儿?不好吃吗?”
暖锦摇了摇头:“你们自个儿尝尝吧,我是吃不惯这味道的,甜咸混合在一起,委实的诡异,想来我还是爱吃金丝枣儿的甘甜味。”
陶陶和南一闻言都尝了一口,果然南一也不喜欢,咬了一口就吃不下了,倒是很合陶陶的胃口,不但将肉粽吃了个精光,还捎带吃了个咸蛋黄的。
主仆三人吃完了粽子,又在其中一个摊贩那买了几条五色手环,虽然做工粗糙,但好在宫里没有,很是新鲜。
她们急忙戴上,晃着手腕左看右看,非常喜欢,新鲜劲儿还没过,陶陶忽然瞥见前面有卖荷包的,兴奋的一边指一边叫了起来:“啊!荷包荷包!”
暖锦和南一循声望去,见摊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荷包,针脚不齐、颜色也很是艳俗,南一瞪大了眼睛:“奴婢见过的荷包,和这个很不一样呢。”
“那是自然,宫里的荷包做工精良,形状和这个也不一样,但是这个荷包在坊间只有端午节的时候才有得卖。”
暖锦仔细打量:“这是什么味道的?”
“回主儿,这种荷包都是艾蒿味的。”
暖锦凑近了闻闻,果然有种艾子味,只是味道呛鼻,很是浓烈。
“主儿、主儿,买两个吧,这个得挂脖子上。”
暖锦点了点头,示意南一付钱,让陶陶挑选自个儿喜欢的图案:“荷包挂脖子上?荷包不是都挂在腰上吗?”
陶陶挑选了个桃粉色绣莲荷包,挂在了暖锦的脖子上:“坊间端午节的荷包都是挂子脖子上的,不信您看。”
暖锦环顾四周,果然凡是佩戴荷包的,都一水水的挂在了脖子上,所谓入乡随俗,她便由得陶陶摆弄。
买了荷包,几个人的心情都很好,听见有路过的百姓说着湄金河边已经聚满了人,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连好的位子都没有了。
陶陶一听,急忙拉着暖锦和南一赶往河边:“主儿!咱们去占地儿!”
暖锦对赛龙舟这个事兴致缺缺,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看着他们比赛有什么好激动的。
可陶陶一直都很兴奋,想是宫里的日子过得太压抑,好不容易可以出宫透气,所以总想往人堆儿里扎。
暖锦一直都标榜自己是体人意的好主子,难得出宫也不想扫兴,反正可以在宫外一天,便和南一跟着陶陶随着涌动的人群向湄金河走去。
天儿已经热了,这人与人挨的近,再加上坊间的百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些男子身上散发着油腻的味道,让暖锦闻着有些作呕,思及刚才吃的肉粽子,更加让胃里不舒服。
她强忍着不适好不容易来到了湄金河边,有了水气,刚才萦绕在周身恼人的气味就淡了许多,暖锦贪婪的吸了口气,微微泛红的脸色缓了缓。
这人多,河里停着数十艘的龙舟,描龙画凤、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船夫们也在船上摩拳擦掌,想是要大显身手一番,。
暖锦被五颜六色的龙舟吸引了注意力,正在仔细端详间,身后突然冷不丁的有人将自己向前挤去,暖锦没有防备,自己偏巧又站在最靠着河边的一侧,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的便向河里栽去。
陶陶和南一大惊失色,惊叫着上前去拉暖锦,怎奈她们终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堪堪只触碰到暖锦的衣角,眼瞅着人就要掉下河去了,四周的众人均是愕然惊呼。
暖锦心思一凉,想着今儿定是要成落汤鸡了,不晓得怎么回宫去,却在自己即将接触到水面的一瞬,手腕一紧,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拉了回来,她还来不及回头,只听有人道:“姑娘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