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凑齐三十万,还是有些吃力的。
朱珠三姐妹手上可以马上拿得出来的先进,也就十七八万,好在叔叔伯伯也没有多说,一人一万支持。
一个小时,三十万凑得差不多。
朱珠和杨大主任联系,说费用的事情不用担心,让他们尽快派车过来。
爸爸需要的救护车不是一般的救护车,且ECMO也需要时间配备,等到他们从省医院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朱珠焦急的等待,每个半个小时就会打一次电话,看他们到哪里了。
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朱珠一刻不离的守在病房门口,脚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姐姐说:“等到他们下来了,你就回去休息。”
朱珠摇摇头:“回去我安不下心,我要看到爸爸安全的被送到省医院,情况稳定下来再走。”
姐姐劝不动,就让戴先生劝。
戴先生摇头:“姐,她现在坐在这里,也只是身体上的累,至少心是安定的,但是让她回家,她也不会好好休息,还要时刻担心情况。就让她陪着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感谢戴先生,他一直都是这么懂她。
杨大主任派来的医生终于到了,带着ECMO来了,朱珠看到那台机器,仿佛是看到了希望。
“刚才是谁联系的杨大主任。”
“是我。”
朱珠回,指着另外一个医生推着的机器:“有这个是不是我爸爸就能转院了?”
“有了这个机器,只能说你爸爸的转院的风险降低了一些,但是具体情况我还需要再看看。”
医生回到,然后进入了ICU,应该是观察爸爸的病情。
约莫二十分钟后,医生出来了:“现在病人的情况我和你们说一下,他的情况的确很不好,氧合指数一直上不去,我现在需要调,这个机器呢,其实就是相当于一个人工肺,这个机器用上去了之后,可以让病人的肺得到休息,我们利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把病人的肺给治好。病人的情况来势汹汹,老实说只要撑过这个星期,后面就没有多大问题。”
朱珠听到后面的话,简直要喜极而泣。
这是这天听到的最为好的一个消息,爸爸你听到了吗,一定要撑住啊,我们都在跟你一起努力,你一定不要放弃。
“医生,你说的我们都明白,既然让你们过来,肯定是做好了准备,你就把这个机器上上去吧。”
哥哥说。
医生点头,再次进入重症病房。
到了九点,朱珠听到几声机器尖锐的报警声。
惊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走到门口,焦急的张望,希望不是爸爸的机器发出来的声音。
约莫几十秒之后,声音停止了。
她看到医生脱了手套,在一旁讨论什么。
大堂哥说:“只要医生没有出来,就说明情况是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医生说大约一个小时,可是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不安的情绪再次笼罩下来。
十点的时候,机器尖锐的报警声再次响起,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算医生没有出来。
他们也心里有数。
成败或许在此一举,能够成功的连接ECMO,爸爸就有生的希望,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姐夫从旁边的门进来。
说:“我刚才给你里面的麻醉师打了电话,他说丈人的情况很不好。”
姐姐情绪有点崩溃:“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有预感。
只是不愿意承认,毕竟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医生身上,希望他出来的时候,会告诉大家,机器成功安装上了,可以转院了。
一大帮人堵在门口,等着最终的结果。
约莫十分钟后,医生终于出来了,朱珠一眼就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有碗口那么大。
“我们调了这么久,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机器一上上去,病人就不行了,试了三次没用,现在进行最后的抢救。”
最后的抢救,是什么意思?
是要留着最后一口,让他们看一眼吗?
小姑妈听到医生的话,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听不清楚,唯一听到的一句便是:她这个弟弟太狠心了,说走就走!
几个大伯说:“你们三个孩子已经尽力去救你爸爸了,但人的命数就是这样,既然还剩下最后一口,我想着还是用救护车把你爸爸送回家,让他在家咽下最后一口气。”
朱珠一听,有种要厥过去的感觉。
呼吸不上来。
医生尊重家属的医院,同意病人出院。
小姑妈拿着爸爸生前的衣服,进去给他换上,朱珠要进去,被戴先生死命的抱着。
再看,她一定会受不了刺激,晕过去的。
再次看见爸爸,他的眼睛不像下午朱珠给她拍照时的样子。
竟然微微的凸起。
“爸爸……”
朱珠在推车旁叫唤,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赶紧上车,我们回家。”
姐姐说。
妈妈带着两个不懂事侄子,下午就已经回去了,姐姐提前给妈妈打电话,等他们回到家,大门大开,家里的灯全部打亮了,客厅里放着临时抬出来的床。
爸爸的嘴里还插着氧气管。
人送到了,医生准备把氧气管,刚要动手,朱珠便冲了过去,捏住医生的手:“不要拔,不要,拔了爸爸就真的死了。”
医生看着朱珠的肚子,也没有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
另外一位医生一直手动给爸爸吸氧。
过了两分钟,医生还是给爸爸将氧气管拔了。
最后一幕,戴先生抱着朱珠,不让她看!
耳边是姐姐的嚎啕大哭声,小姑妈趴在爸爸的身上,边哭边给他将已经僵硬的嘴巴合上。
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爸爸的嘴巴已经很僵硬了,用了好久才合上。
后面,朱珠都没注意是谁给爸爸盖上了白毛巾。
朱珠吼不出来。
她脑子里最后闪现的画面,就是她白天第一次进去看爸爸的时候,她好似看到爸爸回应了一下。
再就是爸爸怎么也合不上的嘴巴。
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仿佛没有尽头,几个大伯小叔,在一旁商量着爸爸的后事。
过了半个小时。
那个带着爸爸去工地做事的亲戚过来了,按辈分也叫小叔。
他放下两千块钱,在爸爸床前站了一会,就走了。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管他。
此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从昨天接到姐姐的电话到现在,朱珠的神经就一直是绷着的。
脚肿的连鞋子都快要撑破了。
人靠着戴先生,一晃一晃的,脑袋重的似有千斤。
大堂哥注意到了,说:“你先去休息,已经这个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后面还有好几天,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然后对戴先生说:“戴坝,你带她去楼上休息。”
朱珠确实坚持不了,由着戴先生扶她上去,给她擦洗身体,给她在脚上放上垫子,然后抱着她,一下一下的拍着朱珠的背。
朱珠躺在那里,不想说话,就是在想小的时候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早上约莫六点就醒了。
她起床又被戴先生给摁下来:“再睡一会,不然你会支持不住的。”
“我睡不着。”
“那就再躺一下,给脚消消肿。老公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首先得保证自己不会有事,答应我。”
朱珠看着戴先生,浑浑噩噩的点头。
欢欢啊,你一定要坚强,妈妈也不想悲伤的,只是真的忍不住啊,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被妈妈的坏情绪影响。
喝了一瓶奶,加上一个包子。
朱珠再也吃不下,由着戴先生给她洗了脸,就下楼去了。
楼下,爸爸已经躺在冰棺里。
她下来后,哥哥给朱珠和戴先生手臂上套上黑色的孝字,朱珠头上扎起白色的发带,脚上贴上白色的胶布。
堂哥堂弟,叔叔伯伯,都在准备爸爸的后事。
七八点的时候,陆续有人来吊唁。
现在都主张丧事从简,何况爸爸的死并不是自然死亡,而且太年轻了。
很多的环节都省略掉了。
上午,姐夫从花店里拿了几盆花,放在冰棺前,堂弟也很快的将爸爸的画像弄好,一个上午,简易的灵堂布置好了。
小姑妈一直都在哭,边哭边和爸爸说话。
有人过来吊唁也哭。
朱珠以为自己的泪水在昨天已经流光了,可是一听到小姑妈的哭声,眼泪又汹涌而出。
她的眼睛太痛了,已经肿的很高,可依旧挡不住悲伤。
大约早上十点,婶婶过来说,她好像在外面看到言灵的妈妈。
妈妈没什么精神。
不过既然言灵的妈妈在外面,还是需要亲自去看看。
只是等妈妈来到门外,却连影子都没有找着。
现在谁也没有心思管这些。
中午吃了饭,朱珠和姐姐靠在妈妈身边,聊着爸爸生前的事。
突然爸爸的电话响了。
哥哥把手机拿过来,给妈妈看这个人是谁。
妈妈看了备注的名字:“这个是你们的姑婆。”
妈妈接了电话,告诉姑婆爸爸去世的消息,到现在才想起要通知她。
原本以为打电话过来只是例行关心,没想到姑婆竟然说言灵和言灵的妈妈在她那里。
“他们是什么意思?”
“知道泰民去世的消息,他们想要过来看看,言灵啊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还是有这份孝心的。”
妈妈看着朱珠和朱滨,希望两个女儿出主意。
“妈,我不希望爸爸后天出殡,有人大闹灵堂。”
言灵的状态,谁也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