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月色朦胧似醉一般,饱受了一天日照的梧桐树,终于凉了下来,被风吻得飒飒作响,这一簇幽静,将夜空愈发饰得孤寂幽冷,梧桐树也慢慢变得萧条,大抵是冬就要来了吧!
莫晓晓半卧在床头,她觉得头特别沉,似乎有千斤重一样。脑海里还在放映着几个小时前的午后,何语温一字一句的话字字如针,扎得她觉得好疼,她想如果她没有被人发现是不是就真的呢见到父亲了?那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男人,他会不会不认识自己,想到这里她轻轻笑了笑,呵呵可能都相见不识吧……
何语温最后洋洋洒洒的离去,还有一丝丝怒火在他的眉间,他就那么生气吗,他为什么还要熬药给我,还有司徒唤阳的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何语温兴许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吧,就像富贵人家看见街头乞讨的人随手丢的几分硬币,乞讨者觉得他们是爱自己的吗?不,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很可怜。那司徒唤阳呢?他大概天上就是太阳一样吧,对每个人都很要好,不是吗?他对那些女学生不都是一样的温柔吗,他的温柔很泛滥又很廉价,而何语温呢?他的温柔很吝啬也很昂贵吧……
莫晓晓看着窗外的云层,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只有深深浅浅的一点点月色,她想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可怜虫了吧,她不想给司徒唤阳添麻烦了,他的温柔还要留给那些女学生呢,还有何语温,他似乎很讨厌自己,那么她留下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离开之前说过,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然时间长了,你就变成了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大麻烦了……
她决定离开这儿了……
踏着残月点星离开了,她决定一个人去寻找自己的最后一点光明了,别人给的光亮终究是渺茫不定的,说不定哪天就灭了……
她披上了一件儿厚实的外套,蹑手蹑脚轻轻的推开后面的门,她的房间是在最左侧的偏房,离何语温和司徒唤阳的屋子还隔了好几间杂屋,又是万籁俱寂人与所有的生灵都已然入睡了,所以她静悄悄的开门轻轻的脚步声音也是没有人能听见的吧……
这末秋的风还真是凉,就跟没有感情的何语温一样冷血,草木虫鱼大概都讨厌死了这样的冷风吧,莫晓晓是这样想的。
一路没有意外没有波澜,她依靠自己对路的记忆慢慢摸索到了大门口,居然连看门的大爷都靠着椅子安宁的睡去了。
江院还真是奢华,夜晚空无一人还这样灯火通明,是想照亮所有孤单的人从这个浮薄的尘寰逃离吗……
从江院出来,不知道又走了好久,莫晓晓只是觉得身体慢慢的走得发热了,眼前也越来越亮堂了。原来已经走到了市井大街了,市井的嘈杂在晚烟里放着异彩,这座城是不用休息的吗,依旧欢歌燕舞乐此不疲,人力车也没有休息,卖夜宵做小买卖的也是,还有些繁华的夜店正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莫晓晓蹲坐在城脚隅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一阵失落又觉得洒脱和自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快乐,不是吗?
得到一样东西必须就要失去一样东西,等价交换的东西才有价值才有意义。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女人,一个打扮入时涂着浓厚的胭脂的女人摇曳着身体走了过来,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莫晓晓一眼,只是摇摇头从包里掏出来两个钱,丢到了她眼前,便摇曳着远去。
莫晓晓心里有点苦涩,她把她当成乞丐了吗?她现在这样确实像个可怜的小乞丐,她突然也不反感这种行为了,只是觉得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胭脂味儿夹杂着一丝丝烟草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正当她伸手准备去拾地上那两个钱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一个老乞丐,他蓬头垢面衣服烂得不堪,胡子与头发一样长了……
“死乞佬,滚一边儿去,敢占老子位置,你知不知道从这儿存在开始这位置就是老子的……”
老乞丐骂骂咧咧的抢走了莫晓晓的钱,还踹了她一脚,赶她离开,显然他认为这个位置要到钱的机率更大些……
莫晓晓心里百感交集,像这样的人太多了多如蝼蚁,这城太多了,奢靡的人更多,像这样食不果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她有些难过,倒不是因为被老乞丐抢走了讨来的钱,毕竟那钱好像也不那么光明磊落,可是在死的边缘线上挣扎的人还想什么光明与否呢,简直是个笑话。
“姐姐……”
莫晓晓忤在马路边不知道何去何从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将她的头扭了过来。
“姐姐是新来的吗?”
莫晓晓转过头才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不堪脏兮兮的小男孩正站在暗处朝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着的询问着灯火阑珊,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不过从他微颤的语气便知道,他有些害怕。
“你是哪家的孩子?”
莫晓晓顺着声线朝那孩子温柔的问道。
“我不是谁家的孩子,我是一个小乞丐,我家住东边的桥头。”
小乞丐听莫晓晓温柔又平平和和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变得大些,显然不再那么惧怕了。
“那你是一个人生活吗?”
莫晓晓一边蹲下来又温柔的问道。
“嗯,我没有父母,我很小就跟着那个傻婆婆一起要饭了,她说我是她捡来的,可是一个月前她死了,是摔死的……”
小男孩说起来的时候声音开始哽咽那种无依无靠茕茕孑立的感觉莫晓晓她知道。
莫晓晓慢慢的走了过去,小男孩用手揩着眼泪,他也许还不知道死的意义,只是知道她再也不会起来了不会跟他说话不会跟他生活了。
“你告诉姐姐,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一边抽泣一边回应她。
“她们都叫我小萝卜,我已经9岁了,婆婆说过年的时候就是我的生日,因过年就能吃到冰糖葫芦来的。”
“小萝卜,你是男孩子不能随随便便掉眼泪知道吗,长大了就是男子汉了,哭哭啼啼的就像小姑娘了。”
莫晓晓一边替他整理卷起来的衣领一边温柔的说。
“姐姐,你也是新来的乞丐吧,因为我看见你被老乞丐欺负,没关系的因为我也经常被其他乞丐欺负,有时候还被人揍,不过我还小恢复的快。”
小男孩说起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难过,反而还安慰起她来,他可比她坚强多了,她突然有点难过,这样的小男孩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小萝卜真厉害!”
“姐姐你跟我一起吧,我们一起要饭吧,以后长大了我能保护你……”
小男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泪痕还没有干,眨巴着眼睛,眼里有光,脸上还有笑容,他并不觉得痛苦,他觉得很幸福。
你看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而成年人的幸福又那么昂贵。
“那你带姐姐去你家吧!”
“好,姐姐我带你走吧。”
一小一少两抹消瘦的身影行在这依旧车水马龙的城,那么普通那么不起眼,他跟她说些好笑的事情,她笑的直不起腰来灯光忽明忽暗,月亮直接埋在云里不出来,她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他们是两个同样的灵魂……
越往东行,灯火越来越暗,繁华越来越远,喧嚣嘈杂也越来越少,换之的是一方清净,还有一丝丝来自河里的风。
“姐姐我家就在那里看见了吗,最边上的桥洞里。”
小萝卜指着阑珊处的桥洞,欣喜的道。
桥上依然是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她们挑灯嬉笑他们来来往往,贩卖着热闹。桥下又是另一番风景。
他们窝居在一起,臭烘烘逼仄的桥洞却能为那些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他们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会因为一寸大的地方大打出手他们嘴里骂着娘心里是别人看不见的伤,他们也会因为多讨得一点点东西欢喜很久,他们过得很简单很随意又很可怜。
桥上的姑娘老爷,穿金戴银,吃腻了大鱼大肉,在纸醉金迷的日子里快活洒脱又庸碌无常。
“姐姐过来……”
小萝卜轻声细语的唤着莫晓晓,那些老乞丐小乞丐都睡下了,还有几个快病死的乞丐在呻吟着叫唤着,不过没有人去管,也没有人觉得吵,大概是见多不怪了。
莫晓晓挤在众多乞丐之中,浑浊的气息相互感染,桥上的烟火正浓,桥下的灵魂正漫漫溢出身体,随波逐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