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知我者,谢长亭是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江秋寒第一时间没有应声,也没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进屋之后,屋里没有像他那般有个暖香似玉的女子,空气里有几分淡淡的酒气,江秋寒进门之后像是鸠占鹊巢一般先是倒了杯茶水,然后走到窗棂边上,极为自然的推开窗户,瞧了眼怡人的秋光水色,一手反撑着檀木窗沿,斜靠在窗木上,没有丝毫北齐庙堂数一数二位置上的威严气度,倒像个江湖少爷。

江秋寒看着刀不离手的苏统领,轻笑着问道:“苏统领到了这种地方还别拘谨可不太好吧,我听说苏统领原本是西夏人士?”

十多年前跑到北齐的苏楚点了点头,沉默良久之后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毕竟两人的官阶天差地别,虽然说已经离开了北齐,到了西夏腹地的金陵,于是又详细说了句:“是凉州的。”

江秋寒转过头,看向外面正连绵的秋雨,水色空蒙,默念几句,由衷夸赞说道:“人杰地灵的凉州啊。”

苏楚并没有将这话当真,若是以前,很久很久的以前,有人请他来这春坊烟柳地,他定然会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一般喊上些姑娘,大被同眠一夜荒唐,只不过张清走后,夜知冬与他割袍断义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十多二十年了,他不仅记得这话,他还记得夜知冬当时的脸色。

再后来,他便孤身一人去了北齐,与他来说,西夏的地方当初为了赏钱基本走了个遍,呆下去也只会想起伤心事。苏楚不擅经营,当初就说过,苏楚是那种拿了赏钱看也不看一眼就往怀里放的人,而往往这种人,同样也看不住银子。

江湖上没钱寸步难行是真话,杀人越货的事他也不想干了,倒不是说就此洗心革面,而是不想再忆起那些个前程往事,为难了几天肚子,后来瞧见了城门口的悬赏令,便揭了几张官榜,赚点来路光明的舒坦钱。

这种活一般没本事的人真不敢接,前几个单子还好,顺风顺水的。领赏钱的时候被衙役克扣过,只是衙役没敢扣太多,火中取栗拿几杯茶水钱,毕竟别人是提着头来换的银子,逼急了狗还会跳墙,对这种江湖莽汉也就见好就收了,而苏楚眼见拿的不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节外生枝,权当是人情。

不过后来接一张官榜的时候便被下了套,前几张榜单揭的让这群凶狠汉子人心惶惶,总算是想着聚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苏楚开始一路高歌猛进,直到被百来号刀口舔血的汉子围着,陷入死境,这才发现入了套。

只是苏楚没有束手就擒,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的自欺想法,来了次浴血奋战,一鼓作气砍翻了几个小喽啰之后,二而衰的时候便被人在身上划了好些伤口,三而竭拼着以命抵命的想法,朝着骑马的贼首杀了过去,看上去像是认了命,贼首也是是个骁勇刀疤汉子,还以为他只是垂死挣扎,一记重刀砍在他的肩膀上,入了骨,苏楚狠心狞牙一笑,一手抓住刀身,瞬间血流不止,从手指间溢了出来,趁着贼首怔神的时分,大喊一声,猛地用力,将人从马背上生生拽了下来,贼首弯腰跌在半空的时候,苏楚借力一蹬,坐上马背。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伙打家劫舍的草莽人士见过太多的殊死一搏,但像这种还是头一回,微微一怔,也就是这个简短的空档,苏楚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甩蹄冲撞了出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屋外两个人举杯对饮,谈笑风声,其中一人便是这个江秋寒,另外一个声音略微沉闷。

他后来才知道这人叫谢长亭,北齐权谋第一人,恰巧办完军务归城,他抢过来的马惊扰了轿子,却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将伤养好之后。

谢长亭在这期间也是知道了他伤的来由,便将他留在身边,时不时办点轻巧事,从鬼门关回来之后,他也谨慎了很多,没有像夜知冬那般三思而后行,但也会想一想,事情也没出过什么大篓子,回开封的时候,谢长亭给他安排了个职位。而他也不想再过餐风宿野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半推半就接受下来,可能沾了几分谢长亭的光,又或者真的有些本事,几件滴水不漏的事情下来,职位也是升的有些快。

再到如今的统领位置,手下也管着好几百号人,有些事都要他的吩咐,自然就想的多了,实在不懂捉摸不透的时候,便提着酒去谢长亭府上取经,性子也就沉淀下来。

此番回西夏,谢长亭私下吩咐了很久,让他挑了几个得力手下,让他说万事听这江先生的,当然,还有谢长亭吩咐下的一个隐秘任务。他不解,但是没多问。

至于江秋寒江先生,他也听过一二,原本算个哗众取宠的俳优,在官家面前转悠,说些个民间小段子,无权无势,成天吃着官家饭,不做官家事的人,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谢长亭抓了壮丁,去了趟宋国,没想到就让宋国灭了国,具体事宜他不清楚,但智计谋国的人谁能小觑?他不近不远的做着自己的本分事。

眼下又来了西夏,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事,其余跟过来的侍卫都被江秋寒遣散走了,唯独苏楚跟着他一天在这烟柳画舫里流年往返,苏楚又不敢放纵,整夜闲暇时分便喝酒,听着隔壁时不时传来的春啼仙音。

沉默良久之后,苏楚终是开口说道:“先生,就没有什么事让苏某去做的?”

江秋寒饮尽杯中半凉的茶水,笑着问道:“有啊,就是在这里看西夏就此亡了国?”

说起来,苏楚并不认为自己长在西夏就得说要替西夏卖命,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个屁话,连自己的女人都死在了西夏,原本卖命的兄弟也是因此割袍断交,心如死灰。这天下归属谁,谁掌权天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如今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就这么过完此生而已。

不过苏楚听到江秋寒所言的事,原本死寂的心也是有点震撼起色,大致能猜到,但从他口里听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回跟着过来的,加上这房间的也就七八个人不到,就不说他们两个成天无所事事喝着花酒,七八个人来撼动坐镇金陵二十来年的西夏根基,天方夜谭一般,不过心里的波澜很快又平静下去,古井不波,仅仅是好奇的问道:“先生有把握?”

江秋寒转过头,外面雨势渐大,如玉珠落水,将窗户半掩,没理这茬,笑着说道:“看统领的样子,跟江某一样,不是个有节之士啊。”

苏楚摇摇头,不知道是回应自己不是个有节之士,还是回应两人不是同道中人。

江秋寒兀自一笑,说道:“江某也就尽尽人事,然后就躲着听天命。”然后一语双关平淡说道:“至于苏统领,你就好生替谢长亭这短命小子看好江某的人头就好了。”

苏楚知道瞒不过,开门见山问道:“先生既然知道苏某是谢军师用来监视你的,就不怕真有那么一天?”

江秋寒洒脱一笑,“怎么不怕,不怕就不会想着生前多来这里好生享受一番了。”随后朝着苏楚眨眨眼,说道:“不瞒你说,你可是江某钦点要的人。”

苏楚越来越疑惑,他知道这是一个话语里面的圈套,等着他往里面跳,思索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跳了进去,问道:“江先生此言何解?”

江秋寒走到苏楚身边坐下,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说道:“我不点你,可出不了开封城。他信你可比信我要多了去了。”紧接着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也难为谢小子了,若是我处在他那个位置上,说不定也会这般做。说起来还是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就不该手痒在坊间同谢小子下那局棋,不过事已至此也就算了,只是怎么说当初某也算给北齐谋了宋,苏统领你说我这么忠心耿耿的人怎么就受到猜忌了呢?”

苏楚将刀放在桌子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面色不变说道:“说不定正是因为先生灭了宋。”

江秋寒并不意外,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就明了,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调侃说道:“有道理,不过你且说说看,这事是不是谢小子不厚道,让江某寒心?”

苏楚开诚布公,这也是当时谢长亭说过的情景,说如果江秋寒点明此事也不用隐瞒,直白说道:“嗯,不过谢军师说的是如果江先生要跑,便让苏某取先生人头回去。”不过说完之后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口音说道:“难不成先生真的会跑?”

江秋寒哈哈大笑,却是一本正经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笑道:“知吾者,谢长亭是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女配她天生好命弥天记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之为妇不仁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农家娘子美又娇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恣意风流
相关阅读
九州列国传豪门契约:总裁,请你入局绝世毒医邪王妃穿越全能网红情敌说他非我不娶致遥远的青春绝地求生之为爱前行花开花落有始有终六零年代养儿记陆少的闪婚新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