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昨日燕国君来寻你,你可知?”少公子道。
君婀看着少公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进谷的破阵之法是我亲自教给他的,我暗自留了个心眼,让他再进入坎卦生门之时,药房里面装有当归的屉子便会自动弹出,所以他每一次进蝴蝶谷,我都是知道的,而且我还知道,昨日是他拉你出了蝴蝶谷,因此我才会让妃舒去凌霄居等你,怕你出事,却无人照料。”
少公子眉头微蹙:“所以在我小的时候,那次与你吵闹着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姑姑也自然知道是因他而起的了?”
君婀又点了点头:“所以我那时才更改了凌霄居的八卦五行阵,要么你以为凭这么长时间,他为何没有机会去凌霄峰上寻你,偏偏每次都在彩蝶山下与你相遇?”
“姑姑既然知道他是个恶人,为何不远离他,反而偏偏拿他没办法呢?”少公子摸着下巴十分不解地问道君婀。
君婀抬起头看着少公子,本应是漆黑一片的瞳仁,却带着晶亮的闪烁。
“我知他恶,也知他为了所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我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他,可那又怎样,我还是爱他,看不得他受伤,又看不得他受苦,想与他厮守又排斥他的诡计多端,所以只能即爱他,又防着他,君执,你或许还有没爱上过一个人,所以你不懂,爱一个人,不是让他为自己而改变,也不是束缚着他的手脚,让他按照你的意愿而活,这样太过自私了,他错我陪着他错,他对我便陪着他对,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若是将来有一天,我们二人无可避免,一定要站在对立面上,那便彼此博弈,我输了我便死,他输了,我也绝不轻饶。”
少公子不知道君婀姑姑为何对燕国君有这样深沉的迷恋,他那时连自己对绥绥的感情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更不会明白君婀姑姑与燕君两人之间更为复杂的感情。他与白老头和外祖想的一样,认为君婀姑姑与燕国侯二人的缘分,不过就是孽缘罢了。更为自私地想着,倘若将来真的有一天,他与燕国君为对立之势,他也绝不会因为姑姑,而对燕君心慈手软。
从彩蝶山回到自己的凌霄居,少公子又在凌霄居门前见到了浑身伤痕,弱不禁风的妃舒。她面色苍白,眉眼悲切,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却在少公子眼里突生厌恶。
“你不好好养伤,又来我这里作甚?”少公子靠着栏杆旁的木柱子朝她翻着白眼儿。
“少谷主莫要怪君绫妹妹,我自知触犯了蝴蝶谷的规矩,理应受罚,君绫妹妹这几鞭子我挨得住,少谷主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再与君绫妹妹生了嫌隙。”妃舒声情并茂,动之以情,一副忠心护主,惹人怜爱白花般地模样。
少公子嘴角尽显嘲笑,深深地觉着君绫这一顿鞭子,是抽的轻了,怎会让这蛊女还有力量下床,来他跟前胡言乱语。
少公子抿着嘴,闭着眼睛想到今日君婀姑姑与他说的话,想直接将面前的人丢到乾卦金火阵里面乱箭穿了,可又想到君绫抽了她鞭子,如今还被丢到崖洞去紧闭,便忍住了这样的想法,毕竟现在,君婀姑姑还是看重她的,就先让她多活一段日子罢了。
“你且放心,君绫与我的感情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啊,觉着君绫的鞭法退步了,所以故意将你在凌霄居过夜的事情透露给她,就是想让她用你好好练练鞭法罢了。”少公子不怀好意地抱着肩膀笑了起来。
既然赶不走她,那便骂两句让自己,让君绫舒坦舒坦。
妃舒听到少公子说的话,眼里的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神情惊愕地猛抬头,使得眼泪滑落在腮边,却忘记擦下。
“想你一个贱奴蛊女,姑姑既然收了你安身至此,安安稳稳地多好,偏偏来我跟前挑拨我与君绫的兄妹关系,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少公子歪着头,故意显露出得意的表情看着她。
“还有,在彩蝶山,你教君绫制蛊,君绫她虽无拜师之举,但你也算是君绫半个师父,称她一声妹妹,显着亲昵,我自是管不着,可往后我不想听到你在我跟前称呼君绫为妹妹,我可不想跟一个低贱的蛊女扯上任何关系,你能明白吗?”平时在彩蝶山的少公子通常以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佳公子形象示人的,与现在妃舒面前这般狠毒又无礼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少谷主····”妃舒被少公子的话语惊住了,事先预备好的那些说词也全都忘了个干净。
“早些回去养伤吧,我这凌霄居,你还是少来一些的好。”少公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想起身的妃舒,懒得再与她多说一句话,绕过她走回了凌霄居,并将重重的山门关上了。
次日一早少公子便下山再次回到南米,一路策马飞奔到了南米的澹台家。见识到了澹台家在南米气势宏伟,绵延百里的庄子,并且遵照姑姑的吩咐,将姑姑炼制的救命药,交给了澹台大伯。这澹台大伯是澹台家现如今的当家之人,共有四女二子,那奄奄一息的小公子,就是澹台大伯最小的儿子。这小公子自小便是个病秧子,续命的奇药吃了无数,却始终不见好。就算现如今的澹台家是九州上名号最响亮的药王之家,藏有九州之上各种奇花异草,灵丹妙药,却没办法救自己的孩子,无奈之下,这才求来了蝴蝶谷。
少公子此次并有幸见到这位小公子,自然也不知道他病的如何。
少公子本想送了药之后便离开的,可澹台大伯盛情难却,留他在府上吃饭。少公子不好拒绝,便一口答应了。于是,少公子在澹台家得到了上宾的对待,好酒好食不再话下。
少公子年少至今,时常呆在蝴蝶谷万窟山,君家老祖的墓穴里。对老祖君佘的感情略有深刻,因记在《君家本纪》里的澹台家与君家那刻骨铭心的过往,之前少公子还在耿耿于怀,甚至暗地里故作清高,鄙夷着澹台家的每一个人,现回想起来确实是显得肚量小气了。
不光是过去了多少年,该有的仇怨早已随着时过境迁化解了。现在澹台家的人,都是难能可贵的通情达理,且更懂得感恩之人。若是他在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有些丢姑姑的脸了。少公子离开澹台家时,澹台大伯送给少公子一个约莫一指长的墨色晶石,并且告诉少公子,此物名为固子,碎之与陵香,山柰,细辛焚之可解百痛。少公子也随即想起,蝴蝶谷的藏书室里面,有一本书是介绍这固子的来历。想当初,昔日最大的商周牧野之战,周就是靠着这股馥香,让大半部分的伤兵忘却疼痛,依然厮杀于战场,使商族溃不成军。
固子的产生还要从上古时期帝喾二妃简狄说起,她在吞食玄鸟留下的五彩斑斓的玄鸟蛋,孕育的商族首领契后,将此玄鸟养与身边,玄鸟死后,简狄悲痛,将玄鸟埋于盘古山。又在简狄死后的百余年后,埋在盘古山的玄鸟之骨被商族挖起,供奉于堂,吸收万人供养,感受万人香火。而后经人发现,骨带异香,并结成了墨色晶石,犹如墨玉一般温润,取名为固子。
周王得九州之后,将固子分封给各位诸侯,因世代相传,随意许多诸侯不是刻成了玉佩,就是做成了指环佩戴于身上,以彰显身份。
而送给少公子这一枚据说是周王讨伐郑国之时,郑国国灭,有人从郑国公姬伯夸身上拿走,辗转卖给了澹台家。
临行前,大伯还嘱咐少公子,若是君家以后有难事,来找澹台家帮忙,澹台家一定会倾力相助。
少公子欣然接受,郑重地与澹台大伯道了别,这才骑着良驹,揣着固子往回走。可是他本应该回蝴蝶谷去,却不知为何,走到与陈国的岔路之时,鬼使神差地往陈国的终首山跑了去。
不知绥绥现在是否不再卖春殿了,不知绥绥是否变了样子,可还有想他。
山间的风景依旧,少公子循着路往山上走去,却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一些声响。少公子错愕想着,这终首山上的人向来人烟稀少,除了山下那条路,往来的商队人员会稍多一些,山上向来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少公子瞳孔紧缩,心里担忧着绥绥与頔夜公主的安危。
少公子猛地踏叶而去,拨开层层遮挡的树叶,却见绥绥与頔夜公主正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骇人的面具,正在恐吓身穿锦袍且趴在地上的男人。少公子停下脚步,躲在隐蔽处偷偷地看着这两个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臭小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看看够不够我们买点肉打牙祭,否则现在就把你抽筋剥皮给吃了。”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是少公子听得出来这是绥绥的声音。
那人趴在地上依旧是哆嗦,估计是吓傻了,也估计不想交出身上值钱的东西,索性就抱着头在那趴着不动。
站在绥绥身旁,穿着一身灰黑色麻布衣裳,头上还插着树枝做的犄角,分明就是頔夜公主扮的,若是不仔细看,当真以为他们就是山里的山妖。
頔夜公主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并用涂得乌漆墨黑的手掐着地上人的脖子,吓唬他。
那人抬头一看,便见着一个带着狰狞面具,头上长角,皮肤漆黑的怪物,早就吓的尿了裤子,哭着将身上的钱袋,以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扔了出来。绥绥见状飞速地将那些东西捡起来,当捡到一个红色锦布之类的东西时,却见她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子,缓缓地将那个带着香味的锦布展了开来。
锦布轻柔,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对鸳鸯戏水图。少公子见状,不知怎地喉咙一紧,仿佛眼前出现了绥绥仅穿着那块锦布出现的场景。
少公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使劲摇了摇头,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绥绥抖落着那块布走到頔夜公主面前。
頔夜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从她手里面抢了下来,蒙在了躺在地上,一直不敢反抗那男人的脸上,随后一个手刀将男人打晕,站起身子,摘下了面具。
“你在春红馆又不是没见过。”頔夜公主从绥绥手里拿过她收捡财物的布袋子,仔细的翻查里面的东西。
“可是我见过的都是那些姑娘身上穿着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穿这种东西?”绥绥的声音里透着不解。
“绥绥,莫不是你还没穿过不成?”頔夜公主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绥绥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亲已经在给我绣着了。”
頔夜公主将拣满了了财物的布袋子往肩上一抗,抬起手撩了一下绥绥的下颚笑着说道:“明儿去镇上,我买一件送你。”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少公子全然也没听见去,完全沉醉在绥绥方才那张酡红媚态的脸上。待少公子回神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往山上走去了。少公子紧随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如今頔夜公主的真气比他雄厚,察觉到有人跟踪是轻而易举。他远远的跟着,等到了平日里他们观星的树屋时,才找了隐蔽的地方继续看着她们。
想当初造这个树屋之时,少公子两夜没睡,没少卖力气,可且被頔夜公主提前在绥绥面前邀了功,这也是他至今不喜頔夜公主的原因之一。眼前的树屋被绥绥打理的很好,四周缠绕着藤蔓,既美观也有隐蔽的作用。
两人将掠来的财物全部倾倒进藏物室的箱子里面,在打开那箱子的一瞬间,少公子差点从树上栽下去。那箱子里面珠宝玉器,金银铜钱,应有尽有,料想这些日子他不在,这两个人是做了多少打家劫舍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