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柘枝不用舞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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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过是想念老朋友罢了,所以才迫不及待邀请宋公来此共聚,我身子不善饮酒,便以这杯热茶代过。”他举起杯盏,向妘缨而饮。

妘缨依旧未有所动,待昭明太子饮尽盏中茶后,她不禁叹道:“若是当真将孤当做朋友,便不会再叫他人来此。”

楚公停住往嘴边送去的酒,阴笑道:“宋公可是在说孤不该来?”

妘缨不屑,道:“楚公何必给自己找不如意,这殿中他人,又岂止你一个。”

鸿吉听得妘缨话语,悄然抬头地望向四周。

他见昭明太子已面露不悦,楚公更是愤愤而然。

鸿吉转了转眼仁儿,缓缓起身,躬身上前,道:“殿下定然是心念着宋公,才会劳心地设宴款待,除却楚公,臣等旁人也不过是作陪,更何况今日臣与罗卿二人来此,是有赠礼代太子送予宋公。”

鸿吉年过而立,出身寒门,师从紾尚阁,自莘娇阳离开安阳后,成为大周典客。他是昭明太子的人,在打探各位诸侯喜爱之时,他收到了昭明太子的一幅画。

画中男子身着艳红衣裳,七分妖娆,三分孤傲。

鸿吉找了许久,才找到与画中人有三分相似的男子。男子身为楼中小倌儿,虽不如画中的孤傲,举手投足尽是妖娆。

夜宴开始前,昭明太子单独见鸿吉,点拨他那画中之人,是宋公所爱。

鸿吉心领神会,便于此时,将男子请了上来。

随着男子的登场,原先坐在妘缨右侧的少年忽然起身,退出殿中。

妫翼已经猜到这少年的身份,私心以为是朱门前的韩尤妙闹得太欢,少年不得已才贸然离开前去劝阻。

她眼见他出了门,却见他留守于殿外不远,未曾离去。

不过多时,他唤来侍奉茶酒的宫婢们。

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罐,在环顾一众宫婢后,将瓷瓶中的物体倾倒于其中酒盏之一。

妫翼虽然不清楚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见少年低头在捧着掺东西酒的宫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扬长返回殿中去。

而殿中的红衣男子缓缓向众人施礼过后,晃着身姿径直向妘缨走去。

妫翼眯起眼,再度望去殿中,见红衣男子的眉眼确实有些像姬雪。

只不过姬雪天生的风韵,如峭壁桃花,虽然艳美,却傲骨铮铮,不可欺攀。

反观这男子故作卖弄,后天的声色犬马涤荡着他的奴颜媚骨,令他更加放荡无度,像是个倚门卖笑的小倌儿,又哪里能比得上姬雪的丁点儿。

他欲坐在妘缨的身旁,哪知被一直守在旁边的貅离察觉,早先一步挡在男子面前。

貅离威而有礼,道:“国君甚是厌恶生人靠近,若还想活命,便去一旁候着。”

男子历经风月场所,早已见怪不怪,他攀附在貅离腿上,柔声道:“小臣何必无故发怒,奴是太子赠予宋公的礼物,自然要物尽其用才是。”

貅离想要抬腿踢开男子,可当他说自己是太子赠予的礼物时,便忍住心中怒火,没有贸然行事。

她不愿男子触碰到妘缨,便忍内心恶意挡在二人中间。

妫翼明显瞧见那男子趁机揩油,摸了几次貅离纤长的双腿。

殿中无人开口,似是都在如看热闹一般,望着二人的撕扯。

须臾,妘缨拉开挡在身前的貅离,她伸出手,捏着男子的下颚,将他拖来身前,一双如寒冰的双眸仔细地打量着他。

许是他下颚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起了冷颤,他从方才嬉皮笑脸登时变得噤若寒蝉。

妘缨的凝视似万山压顶,气吞山河,令男子不堪重负地堆随成一团。待妘缨端详完男子的容貌后,轻轻一推,男子就双鬓浸汗地瘫软在地。

“殿下送予孤这玩意儿,是叫孤睹物思人,还是在告诉孤,殿下也已然为自己寻到了个替代,且用着还赖,叫孤也尝试一番?”妘缨不屑地讥讽道。

昭明太子面不改色,笑如春风,道:“如宋公所说,不就是个玩意儿,宋公若不喜,那便处置了,何必辜负我这一番好意?”

昭明太子即便是故意恶心妘缨,也叫妘缨难以处置这男子,可若拒绝,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昭明太子难堪,极其容易招是非口舌。

妘缨沉默下来,不说拒绝,也不言恩典。

那男子爬起身,见殿中无人敢说话,便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至貅离身后去了。

楚公提着酒盏,缓缓走来妘缨身前,他饮下一口酒,颇为张狂地笑道:“宋公可还念着东楚的过往,是否对孤还念念不忘,所以才如此为孤守身,不喜旁人触碰?”

众人皆看得出楚公对妘缨大言不惭的调戏,却无人遏制楚公的失礼。

楚公见妘缨神色不安,却故作镇静,更是肆无忌惮,他倏然伸出手,欲扯妘缨肩膀。

貅离以身做挡,却被楚公回击一掌,仰坐在地上。

当他再度嬉笑着向妘缨而去时,妫翼破窗而入,举着匕首径直朝楚公刺去。

楚公虽然有功夫傍身,可事出突然,却还是被妫翼刺伤了脸颊。

他仰身向后躲,手握盏中酒撒了一地。

“陈侯大胆,天子门前行刺,可知后果?”楚公站稳脚后,气急败坏地喝道。

妫翼将匕首收回腰间,桀骜地笑道:“楚公应该清楚,上次孤从天而降刺伤的人,可被砍掉了半个身子。”

“孤记着当时楚公也在场呢,且孤所用的长剑还是楚公的佩剑承影,楚公你说是不是?”妫翼颇为放肆地向楚公走去。

她再不是从前娇艳软糯的姑娘,她的盛气凌人充斥着沙场般的肃杀,即使身着玄衣也犹如铠甲满身,刀尖抵喉。

楚公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却遭到妫翼的耻笑。

“怎地,难不成东楚那些耳鬓厮磨叫楚公忘在脑后了,看来坊间流传的楚公为孤守身如玉,对孤念念不忘,导致夜夜难眠,衣带渐宽的传闻,都是假的?”

楚公并不在意曾经对妫翼所做的暴虐之事,可昭明太子却听不下去了,倏然开口打断妫翼,道:“还请陈侯自重,宴席之间,莫忘身份礼数。”

妫翼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玩味地看向昭明太子,不羁地笑道:“方才怎不见得尔等将礼数挂在嘴边,只默许那楚公狂吠,不予阻拦,步步紧逼宋公,现在倒指责起孤无礼?”

“原来,这安阳的礼数,不是大周的礼数,而是凭着殿下和天子的心情肆意而定。”

妫翼将妘缨方才在殿中所受的侮辱,逐一送还。

妫翼知道妘缨的顾忌,至少现在无法同安阳针锋相对。

可妫翼却不在乎。

周女王的权势如水上浮游,天一黑,便死去了。

她过于慈悲心软,难以掌控九州诸侯的势力权衡。况且她当初能为心上人放弃大周国位,现在也能为昭明太子放弃大周的权力。

明知周女王的天子位形同虚设,而真正手握权利的是昭明太子,但凡他对妫翼还有一丁点的不罢不休,妫翼便是围场里的鹿,何谈善果?

既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就不在拘泥于身份礼数。

她无惧天地,不惧众生,所求痛快。

“陈侯不请自来,众目之下行刺,诸多无礼之举,倒也不冤。”楚公道。

妫翼微微仰起下颚,偏过头桀骜不驯地笑道:“那孤道楚公是狗,似也不冤,被昭明太子夺下滨海的三郡四城后,就跟在身后摇尾乞怜,如此狗吠非主,实在令人敬佩。”

楚公被妫翼的言语激怒,便将手中的酒爵猛地向她掷去。

妫翼笑意吟吟地抬手接住,道:“怎地,楚公这是要将国位送予孤吗,楚国人杰地灵,沃野千里,孤求之不得。”

楚公冷笑一声:“如此大言不惭地痴心妄想,陈侯暂看能否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吧。”

妫翼饮尽酒爵之中的辛辣,叹道:“有公这番话,孤必会活在楚公之后,甚至千秋万代。”

楚公脸色再度发青,可他当着昭明太子的面又不好发作。

罗绮见状,即刻上前来打圆场,赔笑道:“诸位莫动干戈,既都是故友相聚,何不饮酒作乐。”

随他话音落地,门外鱼贯融入端着酒瓮佳肴的婢女。

酒浓饭香,登时令人食指大动。

妫翼留意到方才殿外被罗绮投药入瓮的婢女,停留妘缨身后。

她故作不知地环顾四周,却缓缓地朝着妘缨的坐席走去。

罗绮见状,再度躬身上前,挡住妫翼的去路。

“臣下席位临靠宋公,可已是杯盘狼藉,且不如在宋公左侧添加一席可好?”

妘缨的左侧乃是三尺半的空地,紧靠昭明太子,一个转身便可触碰彼此。

妫翼深知罗绮所言皆昭明太子属意,即便她现在扯着妘缨强行离开,这高墙深院,重兵把守,并非轻易。

假使她再无所畏惧,可身份总是个束缚,辱骂楚公一解心中怨气,适可而止,太过嚣张,总是不利于她往后的谋划。

妫翼抬起头,盯着昭明太子,魅惑地笑道:“宋公爵位先于孤,这样安排可否妥当?”

“不过是故友饮宴,陈侯不必拘束。”矛盾使然,令昭明太子想要她留下来,却又怕她太过锋芒,见她态度软下来,昭明太子心中也缓了一口气。

“那好,孤随主变,只不过,孤要他侍奉。”妫翼指着貅离身后的红衣男子道。

那红衣男子感受到众人视线齐齐向他而去,便抬起头来,只是轻瞥一眼美艳的陈侯,就心花怒放了。

“看来陈侯的喜爱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回至席间的楚公讥讽道。

“孤的喜爱,能叫楚公一直记挂在心,可见坊间传闻你为孤黯然神伤,许有一半是真的。”楚公越是介意,妫翼便越说起劲。

如同暗潮流动的打情骂俏,乃是将楚公放在火上烹一样。

楚公看了一眼昭明太子的脸色,终是将嘴闭紧了。

众人落座后,酒食逐一呈上,那红衣男子半跪在妘缨与妫翼之间,服侍着妫翼。因左右空隙颇为窄小,男子倒不再如早前那般张扬,乖巧地跪坐于妫翼身后。

随着昭明太子不自觉地身体向妫翼倾斜时,妫翼将男子拉至左侧,挡在昭明太子于他之间。她一手环住男子的腰身,一手捏着男子的下颚,恣意地挑逗着。

男子眉宇间放荡,欣喜若狂地挺直着身子,任由妫翼那一双柔软的手,来回地在他身上揉捏。

一旁的鸿吉额间透汗,面色青紫,他时不时地望着面如寒霜的昭明太子,恨不得现在冲到那男子身边去,给让他几巴掌。

眼看着场面愈加旖旎,一位女婢上前为昭明太子添茶时,恰巧不小心将滚水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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