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好像一根针,魏皇被这么重重的扎了一下,浑身上下的气瞬间散了,想起早逝的老五和离家远走的老四,他忽然间觉得非常悲哀。
纵使身为天子,掌握世间最高的权利,却仍然逃不脱分离,逆转不了生死。
秦瑾瑜私自放走魏清宸的事他是知道的,甚至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若没有他的调令,当时在驿站内的那些守卫没有那么容易离开魏清宸,所有的线索也不会断的那么彻底。
看似强大的操控能力,其实只不过是对现实的妥协。
这个坐在皇位上十多年的帝王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除了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和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分别。
该留的留不住,不该留下的又偏偏扫除不掉,到最后,徒留悲哀。
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想象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却没有出现,过去的和睦美好的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人心的贪欲和对至高权力的渴望能击垮一切,血脉亲情在这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魏皇问魏清淮:“这是你最真实的想法吗?”
魏清淮点头如捣蒜:“儿臣这一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好好活着,还请父皇恩准!”
魏皇还是不想轻易同意,毕竟是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贤妃怎么说?”
“母妃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可以决定自己行为的能力了,她会尊重我的决定。”魏清淮在来之前早已询问过贤妃的意见,所以面对魏皇的提问,他并不慌张。
魏皇仔细打量着魏清淮,忽然问道:“你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虽不明显,却可以看出心中之忧虑,可是近日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安的事情?”
这句话其实并不严厉,更像是关心的询问,魏清淮却像是受惊一般地把目光移向别处:“并不是这样,儿臣的决定看似突然,实则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今日才有勇气说出来。”
魏皇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种疲惫不仅仅是操持政事多年体现在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在遇到那些无可奈何之事心中所产生的悲伤。
他最终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是说:“朕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
魏清淮原本还想赖着不走,然而魏皇的态度更加坚定,他便也只能默默地离开。
魏清淮失望地往回走,面上再次浮现出焦虑之色,好像只要魏皇不答应他所说的事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走的很慢,眼神也有些迷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就连有人跟着他都没发觉。
魏清淮这么走了一阵,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秦瑾瑜匆匆走过,今天的秦瑾瑜好像特别严肃,始终板着个脸,就连魏清淮在喊她也没听见。
魏清淮看着快要消失在视线当中的秦瑾瑜,正准备再喊一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他的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太监,看着有些阴森,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八殿下请止步,我家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另一边,秦瑾瑜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魏清婉的住处,这个时候魏清婉刚起床不久,正在洗漱的她看到秦瑾瑜严肃的模样,吓得手中的帕子都差点儿掉到了地上:“你又要干嘛?!”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相不相信我?”秦瑾瑜的很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魏清婉被问的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没相信过你,人人都说你聪明,你说的话我能不信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在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瑾瑜是真的非常急,她十分努力才让自己显得平和一些。
魏清婉起初还有些抵触情绪,气鼓鼓地坐在一边不肯说话,她本以为秦瑾瑜问不出来就会像昨天一样离开,谁知对方今天格外有空,她不说话秦瑾瑜就不走,甚至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
魏清婉觉得心中发毛,最后只好回答:“也没什么,就是凌君泽送了我一条手链,不过你们都看不到而已。”
她这么说的时候,秦瑾瑜果然再次感受到魏清婉手腕上的那股能量波动,她点了点头:“能给我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你又看不到。”魏清婉虽然这么嘀咕,最终还是乖乖伸出了手:“真是的,昨天都看过了一遍今天还要看。”
秦瑾瑜握住魏清婉的手,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有了魏清婉的肯定,这一回她能感受到魏清婉手上的确有东西,却还是没法活的更多的信息。
魏清婉看秦瑾瑜久久不动,不由得埋怨起来:“你看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魏清婉的目光忽然变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的能量顺着秦瑾瑜的手穿到了她的手心,再转移到体内。
魏清婉起初还想质问秦瑾瑜这是要做什么,然而自己的身体并未产生什么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就连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在这一瞬间清楚了不少。
伴随着这些变化,魏清婉心中的情绪从不耐烦转变为惊讶:“你这是在做什么?”
对面的秦瑾瑜没有立刻回答,她拉紧了魏清婉的手,能量的传送还在继续,秦瑾瑜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冷汗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心脏像是被人揪紧,疼痛不堪。
魏清婉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也有些害怕:“你是要把你的修为都转移给我吗?你疯了吗?”
秦瑾瑜这才松开她的手,睁开眼睛看向她:“别瞎想,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我不过是帮你检查一下你的修为有没有出问题罢了。”
“可是......”魏清婉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最终却都卡在了嗓子眼。
若真的只是帮自己检查修为,为什么秦瑾瑜的脸色会是那样的差?就连声音都虚弱了许多?自己又为何会发生这么多的变化?
这些她都想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她突然有些想哭,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只是呆呆地看着秦瑾瑜在锦夕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秦瑾瑜对着她说了几句要好好呆在屋内不要乱跑的话,再看着秦瑾瑜的背影消失。
这个时候的魏清婉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多大的阴谋,不知道有多可怕的危机即将来临,不知道还有多少噩梦等待着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为了护住她都付出了什么。
她只记得,秦瑾瑜说,不要告诉别人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锦夕一路搀扶着秦瑾瑜往回走,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秦瑾瑜重重的到了下去。
锦夕慌忙去扶,却只摸到了秦瑾瑜有些发冷的皮肤,和发丝底下细密的冷汗。
“殿下......”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瑾瑜制止:“扶我到床上去。”
锦夕忍不住流泪:“您这又是何苦?”
“别说了,我想静一静。”秦瑾瑜的声音比刚才在魏清婉那边还要弱:“你去帮我准备吃的吧。”
锦夕抹着眼泪起身,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又听见秦瑾瑜说:“今日的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锦夕无可奈何,只能应下。
锦夕离开之后,秦瑾瑜闭上眼,回忆起了自己半个时辰前在宫外等待凌君泽时和苏珩说过的话。
“魏清婉绝对不能出事,”那个时候的秦瑾瑜非常坚定:“我有一个办法,虽然不能彻底破除她身上的封印,却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苏珩有些迟疑:“想从凌君泽的手下护住一个人并不容易,很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所想到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我可以将我身上的修为分割成两半,”秦瑾瑜回答:“一半自己留着,另一半转移到魏清婉体内,若是凌君泽真的要害魏清婉,那一般的修为能替她抵消掉伤害。”
“你疯了?”这是苏珩的第一反应:“对任何人来说,分割如此多的修为所带来的伤害不亚于割肉剔骨,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可我没有选择,”秦瑾瑜非常固执:“我还能从谁哪儿获得这么多的修为呢?又有谁愿意平白贡献出这么多修为?”
“你再好好想想,这不是送一个发钗那么简单。”苏珩非常努力地劝秦瑾瑜。
“苏珩,”秦瑾瑜认真地看着他:“若现在出事的不是魏清婉而是苏寒,你会怎么选择?”
苏珩被问的愣住,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更多反驳的话。
的确,若出事的是苏寒,他也会毫不犹疑地做出和秦瑾瑜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