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皇后说的简单，苏瑶还是明白过来，她娘借她之手给羽皇下毒，随后嫁祸给了吕妃和二皇子苏蒙，逼的苏蒙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谋反。

吕氏家族本是前长盛王朝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势力仅次于王族，即便是归顺了羽国，多年来却一直为羽皇所忌惮，如今出了这般事情，怕是整个吕家都将不复存在。

即便是陛下开恩，于吕家而言，最轻也是全族流放的命运。

林皇后看着已经快二十岁了的女儿，心底实在是忧愁。

羽国只有皇子能继承皇位，让儿子继位也更加有利于林皇后的计划，所以过去的漫长时间内她一直都是在培养自己的儿子们，对苏瑶并不十分关心，谁料到儿子们一个个的死，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了才开始关注苏瑶，谁知苏瑶的性子已经定性了，想要改造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苏瑶倒不是不聪明，只是从小没有受到来自林皇后的培养，难免会有些心软和天真。

苏瑶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再结合母亲平日里诸多的言语，忽然就明白了几件事情。

一、她娘坑了吕妃和苏蒙一把。

二、当初苏珩成功地找人抢了吕家的棿罗香，有她娘的功劳。若此事没被羽皇发现也罢，毕竟已经怀疑吕妃和苏蒙下毒，若是被发现了，羽皇就要在儿子们身上多费点儿心了，反正事情不会牵扯到她们母女俩。

三、这些年来羽皇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女，除去被关起来毫无前途的苏栎以及苏蒙，如今包括她在内，只剩下三个公主四个皇子一共八个孩子，这其中固然有许多意外的因素在内，苏瑶却觉得她娘八成是因为国家被灭家族倾覆导致报仇心切从而想要弄死羽皇的所有孩子。

苏瑶脑子乱糟糟，林皇后却已不想看她在这发呆，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赶紧去练习剑法，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别耽误时间。”

苏瑶神情复杂地看了母亲一眼，默默地转头走了。

前去练剑的路上，她想了许多。

她隐约觉得母亲接下来要走的路有些可怕，有想要揭发母亲的想法，可仅凭她这般稚嫩手段，未必就能绊倒她母亲。即便是成功，凭着林皇后这多年来的种种罪名，她这个女儿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除此之外，对于母亲的谋划，她并非完全不动心。

她身为皇族嫡公主，母亲多年盛宠不衰，她是自小便生活在云端的人，万千荣宠集于一身，地位崇高。

只可惜，这地位的崇高皆系于一人之手。

若是有一天她的母亲失了宠，她的处境并不会比苏珩好多少。

这般的感觉极为的不美妙。

况且，她也看够了世间的种种不平之处。

她出生在一个礼教森严、男尊女卑思想普遍的世界，却始终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为何满朝文武皆为男性？

为何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以夫为天？

黄泉面前，又为何只有皇子能继承皇位，公主们从来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存在？

从前，苏蒙是这么和她说的：“这世间重要之事，皆是男子承担，女子娇弱无法成事，也只能在家伺候夫君罢了。”

苏瑶却觉得这是一个谬论。

礼教禁锢了女子，这世间女子大多被礼教所教化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有过接受和男子同样教育的机会，更无任何和男子共事的机会，如何就能得出女子做这些事不如男子的结论？

由于心神不宁，苏瑶练剑的时候用力过猛，削掉了一整截树枝。

她看看地上的树枝，又抬头看看树上那被她砍出的断痕，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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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内，苏珩坐在湖边，想起今日无辜卷入权力斗争而惨死的妹妹，以及羽国的现状和未来的诸多事情，感觉头都大了。

他生来早慧，又因母亲的变故格外懂事，但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再聪慧再懂事，也难免有几分少年的稚气。

秦瑾瑜见苏珩愁眉苦脸，不由得靠的离他更近了些，想拍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慰。

却不料苏珩早一步伸出手，揽住了她。

秦瑾瑜已有两个月未曾和苏珩这般亲密接触，起初倒有些不习惯，呆了片刻。

苏珩偷瞄她的神情，见她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也小心起来，轻声道：“我能抱抱你吗？”

他都已经抱上了，秦瑾瑜还能说啥，也幸亏眼前这是苏珩，若是换作别的男的，怕是会被武力值超强的秦瑾瑜拎起来扔出去。

秦瑾瑜见他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柔声道：“你不必为未来如此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不辜负眼下的每一刻时光即可。你要记得，你身后还有宋夫人和康王殿下，还有我呢。”

苏珩微微低头看她，四周一片昏暗灯光，少女的眼睛却明亮，像黑暗中摇曳的一抹亮光，慢慢抚平他心底的不安与迷茫。

秦瑾瑜原本想了一长串的话语准备安慰他，却被他低下头之后长久的注视给转移了注意力，被他看的久了，脸色有些发烫，满腹的长篇大论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她故作镇定地开口：“被本姑娘的盛世美颜给迷住了？”

话音未落，苏珩侧了侧身，抱她抱的更用力了些，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语调不似乎寻常冰冷，反而有些低落：“我自由离家，身居异国多年，起初万分不适，如堕黑暗之中不见天日。我本觉得这世间冰冷，没有半分希望可言，又因性子的缘故，始终孤身一人，唯有你一直相伴左右。”

王府内回旋的风拂过秦瑾瑜耳边，吹的她耳边鬓发微微凌乱，少年的话语轻而低缓，像是梦境中的喃喃自语。

“曾经我的世界无比黑暗，只有你才是我身边唯一的光，”少年的声音还是很轻，却很郑重，不知不觉之间真情流露，然而他不善言辞，并说不出什么动听的甜言蜜语，最后只是沉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