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邦钢琴演奏史上，四手联弹作品数量并不多，真正将其带入大众视野的，还是三十多年前萧未明与其老师在金色大厅的演出。

四手联弹对合作双方的默契要求很高，而萧未明无论段位、技术还是情感处理，都是一等一的，联邦无人能追赶他的节奏。所以那次之后，四手连弹再未在金色大厅出现过。

而今天，殷苒，这位联邦钢琴少女做到了。她以十八岁的青春韶华，极具天赋的灵性，与萧未明同台，展现出了很高的艺术水平。

大海的旷远，明月的珠晖，在四手联弹的演奏上表现得飘逸、清纯，仿佛从天外飘来，又仿佛从心底唱出，富有语气感和诗情化。观众们按耐着鼓掌的冲动，在天籁琴音中忘记自我。

有人哭了，奈莎看到很多人在擦拭眼泪，或感动于艺术的伟大，或感动于大师的造诣。

叶霑无声递过一方干净的，带着浅淡的芝兰气息。

观众席第一排，宁姿风一边欣赏艺术，一边运筹帷幄。她发出了演奏会开始后的第一条信息。

隔着宁沛宸的叶云霏，感觉后背被拍了下，随即对上了她大伯母的明眸。宁姿风指了下手机。

已经开了手机静音的叶云霏，看了那条信息。信息很简单，只有五个字，“你堂兄在哪？”

她的心一颤。作为家族的小透明，她敬畏伯伯一家。平日里和大伯母沟通很少，但她的权威让叶云霏不敢接近、不敢造次，更不敢撒谎。说，还是不说，是个问题。

想到人生第一次坐到了第一排，看到了如此精彩的演出，一切都值得了。她咬咬牙，编辑了一条信息：“回大伯母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宁姿风：“那你的门票从哪里来？我还是托了联邦艺术家协会的关系，才拿到了第一排的票。”

小丫头到底还是太嫩了，那点小伎俩一眼就看穿了，在宁姿风面前根本不够看。事实上，奈莎手握门票的信息，看过慈善晚宴新闻的估计都能猜到。宁姿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打算前来会会她。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自家儿子。

“你应该和他们交换了门票吧？你只需说出原来的座位号就好。”宁姿风一针见血，追问道。

下意识向后望去，寻找叶霑和奈莎的身影。叶云霏无可奈何，爆出了座位号。“反正大伯母一向温温柔柔的，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她这样自我安慰。

宁姿风又发出一条信息，这才正襟危坐。看完了最后的演出。

这首四手联弹的《海上生明月》，将观众的情绪带到了极点。结束后十秒钟，观众席鸦雀无声。而后稀疏的掌声响起，引出暴雨雷鸣。奈莎红着眼，一滴泪珠无声滑过。泪水落在了叶霑的手背上，于是他握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雷鸣中，萧未明与殷苒缓缓退场。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萧未明大师告别钢琴演奏会，完美落幕，感谢大家的支持。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一曲终成绝响。让我们祝福钢琴大师。”

观众陆续离席，人人都很静穆，奈莎、叶霑并肩出了金色大厅。

“我下午还有安排，你先回去吧。”奈莎说道。

越过奈莎的肩膀，叶霑看到了正走来的训练有素的两名保镖，他眉头微皱。因为那是他母亲的手下。

“少爷，夫人请奈莎小姐过去喝杯咖啡。”保镖开口了。

尽管他们武装的严实，但之前在观众席上就被定位了。保镖只需持续关注，甭管什么打扮都能认出来。

夫人？叶霑的母亲？她要见自己做什么？奈莎思忖，好吧，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她捏下眉心，看叶霑。叶霑很快做了决定：“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刚刚不是还说有事要办吗？”

有这句话足以，他到底是尊重她的。奈莎向保镖说：“请带路。”

宁姿风约见奈莎的是大剧院旁边一家极为雅致的美学生活咖啡馆。她包了一个露天小花园，景致极好，更主要的是不被打扰，她与白敬瑶各点了杯手磨咖啡。

宁姿风轻啜一口咖啡，和煦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女建筑师及慈善家身上，“敬瑶，前不久的慈善晚宴办的不错，你爸爸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从前帮父亲，未来帮丈夫，谁要是娶了你，一定很有福气。”

白敬瑶腼腆一笑，联邦号称有两位第一夫人。一位在总统官邸，而另一位则是叶家女主人。隐形的财富使世家成为政要们的背后财团，叶氏的第一门阀地位，自然造就了第一夫人。在宁姿风面前，她多少有些紧张。

“能得到夫人的赞美，敬瑶很惶恐。以前听父亲提起，夫人您才是宴会女王，没有什么生意是一场宴会搞不定的，没有什么款项是一场宴会筹不来的。今后还希望得到夫人提携，学习更多的本事。”

“女孩子能干固然好，找个好归宿才是正途。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必要的时候使用一些手段也无可厚非。你是六大家最杰出的女孩，如果你都退缩，那我真的找不出可以和阿霑携手一生的人了。”

宁姿风的肯定，让白敬瑶多了分底气。她们这种家庭出身，长辈的态度很重要，等同于提前拿到了入场券。“是夫人，七年等待，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很好，”宁姿风得体地曳了一下肩上的名贵披肩，“拿出少夫人的样子，阿霑会喜欢的。”

这时，奈莎来到场间。保镖恭敬们后退，守在这方空间的四周。

“冒昧请你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霑的母亲。”

“叶夫人。”奈莎在宁姿风面前站定。得以近距离观看想象了无数次的人物，岁月在宁姿风身上没留下多少痕迹，她保养的极好，反而沉淀出更耐人寻味的时间之美。

宁姿风打量了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孩，她同样只在网络上看过她，尤其慈善晚宴那次，穿着高定的黑山茶，惊鸿冷艳的气息简直要溢出屏幕。哪里像今天这般，估计走在街上都认不出。幸亏命令手下人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宁姿风正处于疑惑之中，白敬瑶已然开口：“伯母，我与奈莎小姐也算有几面之缘，但印象极为深刻。她是个粉丝千万的大神作家，又生的出众颜值，媒体老是追着报道，隔三差五给炒个CP，是以才会这番打扮吧。”

在娱乐圈，粉丝追捧代表流量和价值；但在豪门看来，抛头露面炒CP，一点大家闺秀的气韵也没有，作风甚至都成问题。

奈莎摘了口罩，暼了一眼白敬瑶。那目光透着清泠泠的寒意，白敬瑶垂眸，视而不见。

“坐吧。”宁姿风平淡地打了个手势，侍者端上了一杯咖啡，醇香无比。“这是店里的秋季新品。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但年轻人总喜欢时新，敬瑶就很喜欢。”

奈莎坐下，没喝那咖啡，蹙了蹙眉。“夫人有话便直说吧，我还有事。”

放下了咖啡杯，宁姿风往后靠一下，坐的更直，声音清婉，“我呢，也是好奇，就想看看你。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在哪上学读书呢？”

“没有上过学。”奈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中间旅居琴岛几年，虽然院长帮着请了老师，但到底没有上过正经的学校。

宁姿风很是惋惜的模样，“那真是太可惜了。女孩子读过的书里，藏着她的运气呢。”

奈莎不语，她自然读过书，读过海量的书，否则怎能洋洋洒洒写了几千万字的畅销书？不过，也没必要解释。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有父亲。”奈莎的回答越来越短，有股子冷冽的疏离。

宁姿风并不在意，慈善、和蔼、雍容是她留给外界的标签。“来之前，我特意读了你的书，现在越发好奇。你的科幻和悬疑，我不得不承认，很天马行空，很烧脑，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是这么说的吧？言情就不敢恭维，你了解真正的豪门世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