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面露疑惑,秋枝摆了摆手叫那小丫鬟退下了,笑着说道:“咱们这位表姑娘是有福气的,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便不愁吃不愁穿,父母没了还有表兄表嫂替她操着心,如今嫁了人,这般快就有了好消息,想来在夫家也是受宠的。”
春庭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华表姑娘嫁的低,想来夫家的确是对她要小心些,不过想起华表姑娘做的那些事春庭撇了撇嘴,她就是见不得这人好,要不是她如今身子日渐笨重,她都想亲自到华表姑娘那去膈应她一番。
秋枝捏起一颗葡萄递给春庭,“夫人多吃些葡萄,奴听说,这怀着身子的时候多吃些,生出来的孩子眼睛就会又黑又亮。”
春庭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吗?”
“许是真的呢。”秋枝道,“我家哥儿那双眼睛便随了他爹,离远了瞧只怕都看不见,后来听说这说法的时候我才后悔了起来。夫人是想要个姐儿还是要个哥儿?”
把葡萄籽吐到一旁的小碟里面去,春庭刚想说想要个姐儿,可以想到那日白浣茹说的话,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头胎还是要个哥儿好些。”
“是呢,都说有了长子女人才能过的有底气些,不过夫人和罗世子那般恩爱,无论是哥儿是姐儿世子定然都喜欢。”
春庭便笑,“你便是个嘴上会讨巧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变一变。”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消磨过去,春庭倒是没什么难受的地方,想起之前白浣茹有宴哥儿的时候每日连吃饭都是难事,吃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可春庭倒是胃口蛮好,除了头几个月偶尔泛些恶心,该吃吃该睡睡,要不是日渐隆起的肚子都不像个孕妇。
起初些时日春庭还担心绍陵那边来着,白浣茹听了之后只道无妨,春庭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哪是白浣茹的对手,随便叫白浣茹糊弄了几句就放下心来,在淮阳住的安稳。
临近年关的时候春庭提出来要回绍陵过年去,被白浣茹和碧梗给劝住了,“逸安又不在绍陵,你回去做什么?挺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谁能放心你?等到回去没得又遭人算计,你就好好地在这养着,稳婆我都给你备好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母亲还在绍陵那边......”春庭为难道。
“那便劳烦庄统领一趟把老夫人也接过来。”白浣茹三两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庄夫人不会介意吧?”
碧梗连忙道:“自然不会介意的,这本就是他该做的,哪能叫夫人劳动呢。”
这下连后路都给堵死了,春庭只好接着留了下来,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小榻上一靠,捏起小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白浣茹见状皱了皱眉,抬手把那碟点心抽了过来,“你一日要吃多少东西,虽然外头现在落雪了,廊下都是叫丫鬟打扫干净的,你平日里也出去走走,可不能总躺在这不动弹。”
春庭噘了噘嘴,“我上午还出去走了一圈的,况且我也没吃多少东西,这才是第二碟点心。”
白浣茹无语,“你瞧瞧你,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自个还跟个孩子似的。人都说酸儿辣女,我瞧着你倒是来者不拒,你这莫不是一次就来个儿女双全吧?”
春庭把那碟点心扯回来,说道:“才不是,上次木源居士来瞧的时候说了只有一个的。”
不用操心中馈,吃穿用度都有人打理,春庭愈发是不如以往了,往常哪怕有罗御在身边,好在还知道动动脑子,现在抬下眼皮春庭都觉得累,恨不得日日除了吃就是睡。
眼瞧着要年三十了,春庭突然想起华表姑娘来,就拉着秋枝问东问西。秋枝还是同以往那般消息灵通,春庭问,她便答道:“表姑娘上个月的时候小产了,这会还在坐小月子呢,应当是怕伤了身子。”
春庭惊讶,“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有些不对来,这也太快了些,这表姑娘成亲才多少时日,又是怀孕又是小产,日子过得可当真是丰富。
但春庭是半点不同情她的,当时她可是差点就因为这位表姑娘失去了这个孩子,这会正巧,也叫她知道知道失去孩子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波澜,只是在春庭不知道的地方,白浣茹捏了两千两银票递给环晴,说话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去告诉张家,这次的日子太短了些,下次等到六七个月的时候再动手。”
张家便是华表姑娘嫁的哪户人家,春庭心软,做不来手上沾血的那些事情,没关系,有人替她做就是了。白浣茹吹了灯,并不觉得有什么负担,早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做过这些事情,不然安国公府里那位佟姨娘只怕都能生出个十个八个来。
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着,春庭捧着肚子看着院中的小丫鬟们忙忙碌碌,却是半点没有要过年了的喜悦。
这还是成亲之后罗御头一次不在她身边过年,春庭有些失落,还很没出息的大哭了一场,害的旁人都以为她不舒服了起来。
白浣茹抱着春庭安慰着,春庭还啜泣着,白浣茹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若是实在是难过,不若我叫人去易城请老夫人过来?或是林二夫人?”
春庭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折腾这一趟做什么,况且这是苏家又不是罗家,本就是麻烦姐姐好些时日了的,哪里又能做的这般出格了。”
“你要是这么说,不就是于我生分了?”白浣茹捏了捏春庭的脸颊,“莫要再多心了,总是哭对孩子可不好。”
春庭便收了眼泪,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与春庭说完话,白浣茹就回了采意院,很是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有时候白浣茹也说不好,为何她要对春庭这般上心,明明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把人嫁出去之后便与她无关了,顶多看在罗家和苏家是姻亲的份上把春庭当做一个普通的亲戚看待罢了。
可这丫头好像给她施了什么迷魂汤似的,白浣茹一瞧见她那副样子就忍不住对她好一点。无奈的笑了笑,白浣茹饮了半杯热茶,恍然间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春庭就好比这盏热茶一般,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来的实在是及时,白浣茹至今还记得在寒水寺那一晚那个瘦弱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
于她是这般,于罗御也是这般,这姑娘没什么本事,但她偏要掏出一颗真心来待别人,叫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呵护起这份真心来。
这个年虽然没有罗御在,好在还是有白浣茹和碧梗陪着她的,白浣茹照例把年关的事情布置下去,年夜饭的时候却是没和其他几房的人一块吃,而是留在了长房陪着春庭。
没有外人,就春庭白浣茹还有碧梗几个凑到一块吃个饭,备的都是春庭爱吃的菜色,虽然并不热闹,但春庭觉得这个年过的也很好,不用像往年那般和各房的夫人小姐虚与委蛇,不用特意做出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来,只是几个和她的亲人无异的人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不谈论那些糟心事这样的年过得多好啊
要是有罗御在就再好不过了,春庭做梦都想和罗御就这样岁月静好的待在一起,可惜世事并不如意,春庭一边叹气一边夹了一筷子肉丝送入口中。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白浣茹见春庭想要出去,就叫人拿了大氅来给春庭披上,又往春庭怀里塞了个手炉,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地才肯放她出去。
春庭就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指着天上的烟火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白浣茹见了便不由笑得温柔了些。
拉过春庭的手,把她有些凉的指尖捂热,白浣茹轻声道:“看见烟花便这般开心?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在京城放烟花,你还不是要乐晕过去。”
春庭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浣茹,“姐姐说什么?京城?我们要回京城吗?”
白浣茹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烟花,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憧憬,“是啊,我们就快要回到京城去了。”
哀帝在位第二十三年,梁王举兵进京,清君侧,扶正统,天下易主,改年号为仁德,集兴庆、易城、绍陵等地兵力,令其弟成王为帅,平天下战乱。
而罗御和苏翰然,此次便是跟随梁王一路直攻京城,趁着另外几位藩王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于京城中的白朗清和庆安侯里应外合,一举将京城拿下,顺利扶持梁王登基。
事情做的雷厉风行,还不等天下百姓反应过来,南唐的皇帝已经换了人当了,而一直在背后支持梁王的苏家和罗家,自然便是头灯功臣。
这一次,罗御赌对了,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赶回去,接他的妻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