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慰心灵冬日暖阳 戳痛处春夜冷语
凌峰从夜班又回归到白班,上班第一天就听调火工们纷纷诉苦,清理炉顶的“煤山”已让他们怨声载道。凌峰知道,这些个个自诩焦炉精英的调火工是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的,去干本职工作以外的体力活,劳动强度又那么大,这不是侮辱精英的头衔吗?
精英有精英的思维,额外的付出一定会在本职工作上找回来的。班长秀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暂时的工作懈怠会换来精英们的心理平衡和对自己的拥护。
“赵铁件儿呢?他跑哪去了,愿赌服输,答应我的事儿还有谱没谱。”对门热修班一工友进门就嚷嚷。
“去给你寻摸去了。”一位调火工轻松接话。
凌峰连忙询问这其中缘由,原来在炉顶移“煤山”时,工友们苦中取乐,调火班内那位姓赵专职铁件维护的工友与热修班一工友打赌推装满煤的双轮小车,谁连续推得趟数多谁赢,赌注是输者给胜出者介绍对象,结果赵铁件败北。
中午,赵铁件从一墙之隔的调火班库房回休息室吃午饭,刚进屋就被堵住了。
“赵铁件,你躲哪儿去了,对象的事儿咋样了?”
“别着急啊,你看我给你分折一下形式,交换机室的大姐们倒有长得好看的,可不是结婚了就是已经有对象了,运焦班女的倒多,可都歪瓜裂枣的,你也瞧不上呀。”
“那你同学、邻居什么的,好好想想有没有合适的。”
“提到邻居,你倒别说,我家邻居还真有一位没结婚的大姐,长得挺漂亮。”
“多大姐,别是四十来岁的大姐吧?”
“哪儿会呢,顶多比我大个一两岁。”
听着赵铁件侃侃而谈,凌峰心里一动,“这个赵铁件家就住在夏蕙家那一片,他说的大姐会不会是夏蕙?也或者是芷玫?”
“你说的大姐是叫夏蕙还是叫芷玫?”凌峰忍不住插了一嘴。
“对,是叫夏蕙,芷玫跟我是小学同学,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认识她们的?”赵铁件一脸的诧异。
“夏蕙与我是高中同学,芷玫比我低一届。”凌峰略加解释。
“你看,咱哥俩处这么长时间了,你得帮兄弟一把,你去跟你同学说一下,成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赵铁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好话连连。
“那行吧,人家有没有对象还不知道呢,我去给你探探信,现在马上就元旦了,一月份我还有事要忙,春节的吧,登门拜访也要找个理由是吧。”凌峰拗不过,只得答应,借机会看一下老同学也挺好。
凌峰对赵铁件所说的一月份有要事要忙,实则是在等公务员考试结果,这才是凌峰心中最要紧的事情。
在盼望中,终于在九八年春节前等来了公布成绩的日子。凌峰刚到公布成绩地点迎面遇到了储配站兄弟中的老大。
“好样的兄弟,榜上有名。”老大一脸的羡慕。
“大哥,你怎么来了?”凌峰看了一眼老大,又看了一眼老大身边的女孩。
“我陪朋友来看成绩。”老大边说边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女孩。
“你好,大哥我先过去了。”凌峰向女孩问了声好,向大哥道了声别。
凌峰从兄弟们那儿听说了老大的去向,知道老大现在在公安局派出所帮忙,快结婚了。兄弟间有的是机会闲聊,先看成绩要紧。
有了老大的先期透露,凌峰心里已踏实许多。目光从名单开始一路看下来,在六十一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第六十四名的位置又看见了淑涵的名字。然而,那个转干考试中考了第一名的雅君却始终没看到,凌峰怕看漏了,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怎么会呢?难道雅君没有参加公务员考试?”
九八年春节一过,凌峰架不住赵铁件的催促去了夏蕙家。夏蕙家还是凌峰六年前来时的样子,坐在小屋火炕上,双腿贴在炕沿边垂向地面的木板上来回轻晃超有回忆感,夏蕙则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相陪。
“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夏蕙想探知疑惑。
“这么多年没见老同学了,想你了,来看看你。”凌峰想尽力找回当年的感觉。
“嘁,是不是瑛顺走了,若岚也不理你了,没地方去了吧。”夏蕙的话有些让人不好琢磨。
“说正经的,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凌峰想先打探清楚。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夏蕙面露窘相。
“你家这儿住着个我们班组的同事,他与别人打赌输了,要给对方介绍对象,托我来牵线的。”凌峰简单介绍了一下来意。
“得,你打住吧,就你们那煤气公司,还是算了吧。”夏蕙一脸的嫌弃。
“没事儿,只要有句话就行,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凌峰一脸的轻松。
“没看出来呀,你还是个热心肠,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夏蕙要扭转被动,询问起凌峰来。
“不急,会有漂亮女孩在前方路口等着我的。”凌峰话出口时自己都感到心虚。
“呦,没看出来,还那么自信呢?”夏蕙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你都快成老姑娘了,赶紧的吧,别太挑了,咱同学好几个都抱儿子了。”凌峰说笑着开导夏蕙。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夏蕙反击得有些无力。
“行了,也说了也乐了,任务也完成了,我也该回家了。”凌峰站起身结束了这次愉悦的重逢。
在回家的路上,凌峰回想着刚才与夏蕙见面的情景,轻松的心情有点上学时的感觉。想着想着,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挤进脑海。
“凌峰呀凌峰,你为别人已尽到心了,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自己不考虑考虑呢?”
凌峰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了,从上高中到现在认识夏蕙已有十年,自己对她居然一点都没动过心,包括高三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夏天,夏蕙莫名地光顾,在屋外楼梯上抱起一只闲逛小猫咪的那一刻,暖阳仿若生爱意,青春也似总含情。
凌峰心里带着杂念,再次来到夏蕙家,谈笑已不似以前流畅。
“这张相片送我吧?”凌峰在书桌上发现一张夏蕙的四寸彩照。
“不行,这张相片我只有一张。”夏蕙一脸的不舍。
“真小气,当初管瑛顺要相片,瑛顺拿出一摞相片让我随便挑。”凌峰搬出往事对比。
“我又不是瑛顺,就不给。”夏蕙丝毫不为之所动。
凌峰对待夏蕙始终都是我行我素,相片照拿不误,过后告知即可。果然,又一次找夏蕙谈到相片时,夏蕙只淡谈说了句“你一走我就发现相片不见了,就送你了,省得你说我小气”。
相片的事儿给了凌峰信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许有门。
正在凌峰满怀信心打算进一步拉近与夏蕙的关系时,夏蕙又将凌峰打回了原形。那是凌峰第一次接夏蕙下班回家,到了夏蕙家门外,夏蕙站住了。
“凌峰,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的心思我懂,你的工作我可以不在意,但有一件事你得老实回答我。”夏蕙话说得很郑重。
“什么事?我一定不会骗你。”凌峰第一次遇见不介意自己工作的,心里有点激动。
“你家能买得起暖气楼吗?如果不能的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夏蕙的话像冬夜似的冰冷。
一句话,让凌峰无言以对。一句话,让凌峰心伤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