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黎现在所站着的武阵一旁,摆着一只漏刻,应该是怕一炷香这几人相距遥远看不清楚,因此摆了这个漏刻来。
漏刻两旁各站着一个荆家的弟子,一人手里执着一面铜锣和木槌,一人准备把那漏刻翻转过来。
薛琬自清楚破局的规矩之后其实就一直盯着下面的棋盘,未曾有过片刻失神。她虽不知道荆家人会怎么样行棋,但脑子之中已经走了十几步,设想了十几种情形了。
白黎登上武阵东北角的木桩之前,亦是有了自己的行棋方法。
一炷香之内,想要做到精细的布局,万无一失基本不可能,因为情况变换无常,要快速考虑还要迅速应对,确实有些难度。
铜锣声起,台上台下四人同时反应,白黎自是快人一步动作,在锣声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三两步跃到离自己最近的星位,剑锋划过星位正上方的圆盘,顷刻间黑沙就从那缺口一瞬间流了出来。
而不待这黑沙落到他身上分毫,白黎已经纵身跃上下一根木桩,再占一子。
因为木桩之间相隔甚远,所以一开始就跃到对方的地盘强行干预对方的圈地围城其实并不明智。是故薛琬和白黎都选择先行在距离自己近的一方先建起基础来,再行打算。
“向东十,向北九,落子。”台上的荆复到。
木桩之上的荆樊得了命令就向他所说的那个地方赶过去,薛琬看了对面的荆复一眼,他们要开始进攻了。
“西四南二,落子。”
“对方东南处,落子。”
不一会儿,薛琬就感觉到这荆复着实难缠。
薛琬从前的时候知道她外祖父母来此破这棋局,都是荆太公陪同,双方对弈也是客气的很。她本是存了几分侥幸,觉得这破洞天棋局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荆复应当不会为难与她,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的来势汹汹。
“西三北二,落子。”
薛琬也知道,对方舍了自己自己那边的棋局来破自己这边的,本就是有几分凶险在的。但毕竟是别人到了自己的地方,自己棋子占优,那就请君入瓮,一举吃掉。
然而,就在薛琬指挥着白黎,终于将对方棋子赶入自己设下的重重埋伏时,只听得台上荆复道:“正东白棋,毁。”
她忘了,这个棋局上除了下自己的棋子,还是可以毁掉对方的棋子的。
荆樊把那处圆盘底部划破,白沙顷刻间淌出,而荆樊手疾地躲开那处,那木桩上果然自底部钻出一根尖锥,若是躲闪的晚,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这样一来,薛琬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跟他耗下去了,若是单论下棋,或许薛琬还的确能跟荆复拼一拼,但是对她而言难的只是,她一时不能适应毁子的规则。
任她再聪慧,也总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于是在荆复这样近乎流氓般的毁子之术下,薛琬开始的大好局面竟然葬送了不少。
“白黎,西八,南六,毁子。”
她是得学着也毁一毁对方的棋子了。
“东二落一子。”
白黎依言行事,从未对她的指令有过何种迟疑,只是他心里,也在大概地描述出头顶之上的当下棋局。
“殿下,看全盘。”白黎仰头看着薛琬,“我顾得过来。”
薛琬叹了口气,他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一开始薛琬是想着在自己的地盘圈占,就是怕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多的木桩,白黎会吃不消。而现在白黎都已经提醒她,而且已经干预了对方的地盘,薛琬索性就开始考虑全盘的圈地,不再因为怕白黎跑来跑去太过辛苦而畏手畏脚。
这棋盘上本就没有什么你一步我一步,以快为尊,是故薛琬紧着让白黎接连落子,想构出一条白龙于棋盘北方。
而更让薛琬放心的是,她不用在一子落下之后就紧接着告诉白黎该怎样走,白黎就能知道她的意思。
而不多时,薛琬和白黎的配合之下,一条巨龙已经马上要在棋盘形成。
荆复见到此景,就开始让荆樊出手阻拦了。
“西六南二棋子,毁。”
“东南棋子,毁。”
被毁掉的圆盘内不再装有任何细沙,那木桩也不能再站人。薛琬不断想补救,但是那几个上好的可以控制四方的位置接连被毁,而且想到不能再放子上去,心中就有些气恼。
荆复指挥武阵上的荆樊毁了几个关键之处,就叫他继续去布自己的局,同时就要着手吃下薛琬的几个白子。
薛琬见荆复又去落自己的子,也让白黎开始继续落白子。只是这棋盘上的落点被毁了许多,薛琬发现很多棋子已经连接不上,不能连成整体了。若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自己只能去毁对方的棋子,但那样恐怕也就是平手,可是不胜便不算破局。
薛琬看着武阵上依然在纵身跃来跃去的两个人,想到了一个有些流氓的办法。
“白……黎。”说实话她有点不好意思,“不如……”
白黎看她神情便会意是什么意思。在他下武阵之前,他在薛琬身边悄悄说了一句,“殿下放心,实在不行我把他打下场,我们就一定能赢。”
只不过当时薛琬只是笑笑没有在意,但眼下看来白黎确实是认真的。
她现在也是认真的。
这棋盘的规则设定的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包括那家主设这棋盘一开始的目的也是以武会友,谋略技巧什么的本就是他们荆家后人杜撰硬加上去的。
恐怕是以往来破棋局的,要么是她外祖父母那样的只是来玩玩,要么就是真的有求于人而且身份地位又不如荆家,不敢或者没有那个本事得罪他们,所以才一直没有人想到这个办法。
而白黎对她略一点头,腾身就直接冲着那荆樊而去。荆樊和台上的荆复一开始还搞不清楚状况,下一瞬间便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白黎直接对着荆樊出招,荆樊心下大惊也只能拔剑应对,只是他又如何是白黎的对手,白黎身姿飞快地在他周围的木桩之上跳跃。剑身也一次次划过荆樊的衣服,划的一条一条又被白黎撕下来。
不只是荆复,连薛琬也不知道白黎要干什么了。
“殿下,你们这是……”
荆复略有气愤,他荆家弟子,清高傲物,怎么能被人这样对待。
薛琬真诚地摇了摇头,怕他看不见,动作还很是夸张。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