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薛琬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由得叹息一句自己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昨日和白黎说的许多话还模模糊糊地留在脑子里,只是她昨夜又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昨日真的说过的话。
两人过了两国关卡,这便进了南佑之境。
南佑不论皇室还是下层百姓,都比大虞要潇洒快意一些。
此处的人们没有大虞所谓安土重迁的想法,多的是在海河之上漂泊打渔,或是赶着马车四处经商的人。
南佑北面多山,南面临海。方寸山便是北面群山最为秀丽的一座,山顶常年雾气缠绕,倒是像极了修仙之地。
圣手族荆家也立足于药材种类最为繁多的腾秀山脉之上。因为是山路,所以虽说青鼎门和腾秀山看起来只隔了几个山头,但其实路途远的很。
自南佑的北方边地去往腾秀山并不需要借道方寸山,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薛琬还是不由自主地走错了方向。
“姑娘,走这边近一些。”白黎自然知道她心事。
薛琬强行掩饰,“哦,我不太认得路。”
花了半日到了腾秀山脚下,薛琬在师门的时候也只是听说过荆家和自己外祖母有些交情。但她不曾跟随着造访此处。
荆家的前辈弟子们都住在高处,山脚下都是沾了荆家的名头卖些草药为生的平头百姓。
白黎去问了问其中一个晒药的大娘,如何才能去往荆家拜访。那大娘往上指了指,“就往上走吧,等有人出来赶你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到了。”说完面露嫌弃之色。
荆家一向把自家的医术秘方藏得严严实实,这个薛琬是知道的。看来不仅是对外,这同住一个山头的百姓,看来和荆家也是互相嫌弃的很。
“看来此行必不容易。”薛琬看了看那些还在忙碌的人,那晒药的大娘已经跟旁边的人说起这两个人要上山了。随后那几个人脸上也是和那大娘一样的不好看。
“见机行事吧,姑娘如此聪慧,自然应付的来。”白黎道。
“白兄啊,你这动不动就喜欢夸人的习惯,应该多去和千越混混,他很是受用。”薛琬和他并行,打趣道。
“自有人夸他。”白黎看了看薛琬。
“那倒是。”薛琬知道他说的何人,“到底是知己难求啊,千越也是走了运了。”
“也是元的运气,他自小生活的便不如意,如今也开怀了许多。”
“那这次便定要助他脱险,日后开怀的日子还长着呢。”
两人顺着并不清晰的山路走了好一阵,薛琬往下瞅了瞅都爬了挺高了,怎么还不见荆家的“守门人”。
正纳闷着,果然自一旁的更为隐晦的山路出来两个人,一身干练简洁的灰色衣服,头上还包着布巾,远远就能嗅到一股药香。
“不知两位可是寻错了路,再往上便是荆家私有之地,不便他人打扰。”那其中一个小徒弟语气倒是不客气。
薛琬不仅心里叹了口气,这荆家拒人千里之外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让阁下失望了,既快到荆家,那我们就是寻对了。”薛琬也毫不避让。
“你们可是来求药的,若是求药的,把买金付了,三日之后再来。”另一个小徒弟开口,语气是一样的不客气。
“那倒不是。”薛琬往前走了几步,“我们想拜见荆家家主或是能做主的内门前辈。”
“我们家主不轻易见客。”小徒弟见惯了这些来求人的,就想着他们赶紧走。
“小哥还是稍安勿躁,为何不问来者是谁?”白黎跟上来,神色也有些冷淡。
“何人?”那小徒弟不耐烦地问道。
“大虞镇国陵安长公主,随侍白黎,前来拜见荆家前辈。”他们一早就商议过,若想进山,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只能抬出身份让他们即使不愿意也得给面子。
只是抬出薛琬的名头,其实也就是意味着抬了慕颜清的名头。
两个小徒弟对视了一眼,觉得不能再马虎对待,就遣了其中一个先行回山问问。
这一去倒是许久,怕是那小徒弟求问的人也也要再去问询更高身份的人的意思。
是故薛琬等得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坐了好一会儿。
白黎一直站得身姿挺拔,看似在看向别处,但依然是最先察觉。
“回来了。”
薛琬听得此言从石头上站起来,那刚刚的小徒弟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早已换了一幅神色。
“殿下,我们家主有请。”
薛琬理了理衣襟,便和白黎随着那小徒弟被引路到山上去。
这一路七拐八拐的走得薛琬头都快晕了,她也想拼命地记下路,但是确实有些吃力。
一旁的白黎拉了拉她的袖角,薛琬转过头去看向他。
“我记了,你放心。”白黎笑着轻声说道。
薛琬点点头,瞬时稳了心神。不错,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必要记下下山的路,以便可以溜之大吉。
只是走了许久,绕过荆家晒药制药的场所,到了内门之人的住处。刚到门口,那小徒弟就赶紧退下了,薛琬白黎在原地等。
想来是这小徒弟资历不够,还不能进这等地方。
薛琬料想不错,不多时来了一个身着青色广袖长衫的男子,头发束了一半,以木簪固定,看起来应该是有些身份的内门弟子。
他对着两个人施礼,白黎回礼。
“长公主殿下久等了,荆老太公已在寒枫居等候,请殿下随在下前去。”
薛琬心里一紧,这荆老太公,是和自己外祖母一个辈分的人。这比家主直接来见,更显郑重。
她缓了口气,示意那弟子带路。
白黎察觉到她的不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他其实也能思忖到,荆老太公并不是对于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要见薛琬,必然有用意。
一路到了寒枫居,只引到门口那弟子对着门口行了一礼,“禀太公,长公主殿下已到。”之后就退下去了。
薛琬强作镇定地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身着白色大衫,发须已是一半花白的荆骁老太公。他此时闭目养神,但薛琬依然不敢失了礼数。
“后生薛琬,拜见太公。”
她因报的是长公主的身份,不能行大礼,也就规规矩矩地躬身稽首。
“若是大虞的长公主殿下前来,老朽便不敢再安坐于此。”
荆太公说着就要起来,薛琬深知,他不愿自己以此种身份前来拜会。自己心意不诚,怕是事情难办。而且太公来此,摆明了就是要她以另一种身份相见。
薛琬有些煎熬,而且白黎还在一旁,就要迫着她被拉回从前么。
她看了白黎一眼,只是他的眼神,确是坚定,早已料到。
如此眼神让薛琬突然安心。
她下拜,“晚辈慕衡,拜见荆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