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一场春雨过后,天空豁然放晴,微风一过,草木焕新。
木子俍近日格外无趣,原因是宫中教习女红的嬷嬷不停的围在她的身旁转悠,让她捏着细小的针线绣些花花草草,这项技艺,上到皇亲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是个姑娘,都须得会缝缝补补,木子俍虽出生帝王家,平日里缝缝补补用不着,也要在今后她出嫁的绣袍上缝两针讨个吉利,这是重山国老祖宗多年以来留下的规矩,木子俍虽然心有不愿,还是要好好学习。
但是天资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好比她木子俍上树爬墙比宫里的侍卫都好,但是绣那花花草草,却是比登天还难。
在木子俍手指上被扎出第十二个小口的时候,女红嬷嬷心疼,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了木子俍半天的假,许她坐在檐下发呆,好觉悟出绣花的真谛来。
木子俍坐在木廊下,抬头数着已经飞过了八只燕子,正百无聊赖的时候,瞧见不远处的天空上面,飞了一只色彩斑斓的风筝。
这风筝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木子俍的目光,四下里看了看嬷嬷不在,便一路小跑到了院墙前,攀着墙边一颗已经结了桃子的桃树,几下跳出了院外,朝着那风筝跑去了。
重山国的皇宫里面,有个不小的花园,花园子里面直接圈进去了整个湖泊,和起伏不高的几个山坡。
木子俍寻着风筝跑到山坡上,看清那风筝竟是描成了一只七彩的蜻蜓,张着大大的翅膀,迎着风在天上越飞越高。
边跑着,哈哈笑了几声,木子俍不用猜度也知道,放风筝的人一定是她的城哥哥,因为在这整个皇宫里面,也只有他能不断的带给她惊喜。
“城哥哥,我也要放!”
少女欢快的跑着,隔了老远就在朝着这边招手,风起时将她的头发吹起来,蹦蹦跳跳着,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鹿,欢快又无知。
眸中现出惯有的温柔,李城站在原地,牵着风筝静静的等着木子俍,眼看着少女越来越近,忽听的山坡那边,传来几声呐喊。
“阿俍,阿俍!”
木子俍停下脚步扭过头去,见她的二哥哥正跳着朝这边招手,表情姿势,竟是和她方才一模一样。
见吸引了她的目光,二哥哥似是为了捉弄她,故意将眉眼挤成一团,凸着牙齿做出一副丑陋模样,手上却是依旧在学着木子俍的动作。
木子俍插着腰站在原地,本想着生气,却又忍不住被二哥哥这番丑陋的模样逗的哈哈大笑,笑的直捂住了肚子,简直要坐到地上。
这边见捉弄失败,便又恢复了本来样貌,用手揉一揉方才挤到变形的五官,朝着木子俍唤道:“阿俍,我们去抓兔子吧,这次一定可以抓到了的。”
木子俍一听,本有些泄了气,再一看二哥哥身旁,站着那日遇见的墨衣少年,临风潇洒的贵气姿态,比之他那作猴似得二哥哥,更像一位大国皇子。此时,那少年正立在山坡一端,笑盈盈的看着她,木子俍觉得自己花了眼,分明从其中,读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宠溺感。
似是察觉到了木子俍的注意力偏移,她那二哥哥积极主动,颇为罕见的过去踮起脚,友好的勾住了少年的肩,朝着木子俍介绍道:“我们带凌一起去打兔子,他身手最好了!”
木子俍回头看看牵着风筝有些僵住的李城,偏心道:“城哥哥身手也好啊!”
本是一母同胞,似乎她那二哥哥也格外能抓住木子俍的心思,诱惑道:“听说城外山上那窝乱跑的兔子又多了个灰毛儿的,你要是不去,可就被别人捉去了。”
木子俍心动,又回头看看,朝着二哥哥道:“我们带城哥哥也去吧!”
“不行!”似乎话语都没从脑子里过上一圈,二哥哥张口便拒绝道:“质子不能出宫的,我偷偷带凌出去已经是冒着被罚的危险了,不能一次带上两个。”说着,后面的话将声音压低,嘟囔道:“更何况,本皇子也不喜欢他!”
似乎知书达理成了习惯,李城未等木子俍为难,看看那满面不悦的二皇子,强抿出几分笑意道:“我就不去了,阿俍你是知道的,我的骑术和箭法,一直不好。”
木子俍觉得惋惜,不禁挠着脑袋想想能有什么折中的办法,正愁煞脑筋的时候,见李城不慌不忙收了风筝,音色平静道:“我房中还有一本书没有看完呢,若是先生考问的时候答不出来,又要打我掌心,阿俍,你就莫要害我了。”
木子俍点点头,便也不为这件事情费脑筋,目光留恋的在李城手中的风筝上看了片刻,点点头道:“那城哥哥你将风筝收好,改天我们一起放,你向来将功课抓的紧,我就不耽误你了。”
李城笑笑,朝着木子俍点了点头。
木子俍如得了赦令,飞快的朝着二哥哥的那边跑过去了,便跑便扬言道:“一定是我先抓住那只灰兔子!”
“是我!”二皇子扯了脖子,故意将木子俍的火气挑起来。兄妹两个追逐打闹着,身后跟着稳步行走的少年,朝着宫门外的方向去了。
小山坡上,李城远远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面容依旧温和无害,只是手中纸糊的灯笼,已经攥成碎纸一团。
皇城郊外,三个人骑着骏马飞驰而过,木子俍看看跟前拼了命要超过她的二哥哥,还有身后始终不急不缓的少年,挥了一鞭子,追上去小声道:“二哥哥,你怎么会喜欢他?”
“胡说!”二皇子呵斥一声,扯着嗓子反驳道:“我喜欢的是阳春阁的娇娇,你又不是不知道!”
木子俍一时无语,反驳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二皇子嘟囔道:“那你下次把话说明白,说什么我喜欢他,喜欢也是你喜欢!”
木子俍在马上咬牙切齿,对自己二哥哥这野驴似得嗓门简直要气炸了肺,悄悄回头看看身后那人扬起一丝莫测的笑容,木子俍便觉得自己的脸,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骑着马,伴着呼呼的风声,木子俍压着声音道:“你这人每天都在讨厌这个讨厌那个,怎么看这家伙顺了眼?”
二皇子傲娇道:“我乐意,我看城中磨坊里的那只驴子也顺眼,嘿嘿。”
木子俍气的用马鞭指着自己的二哥哥骂道:“就你这浪荡样子,娇娇才不会喜欢你,娇娇喜欢大哥哥那样的!”
这一点仿佛彻底刺到了二皇子的痛处,不禁捂着自己的胸口,指着眼前血脉至亲的妹妹,言语攻击道:“木子俍!你,你你,你一定抓不到兔子的!”
木子俍气人的本事浑然天成,无所谓道:“反正你也没抓到过,上次抓只野鸡,自己还栽到了水沟里。”
二皇子说不过妹妹,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身后一道雌厚的声音近了,朝着二人问道:“已经过了山脚了,还要往前走吗?”
兄妹二人停下马儿,一回头,发现果然离他们要去抓兔子的那座山,已经甩开了一段路程。
而木子俍察觉出在他们两个拼命赛马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少年竟能追上来,不由得赶到惊讶,最后,木子俍将原因归结于是对方马儿体格健壮,腿脚比他们的要好。
进了山里,二皇子因生了妹妹的闷气,不愿与她一起打猎,自己背着弓箭匕首,朝着林子另一边去了,留了木子俍和那少年站在山脚,霎时间让木子俍感觉空气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似是暗示一般,木子俍率先道:“二哥哥往西去了,那我往南去,你呢?”
少年不经思索,直接道:“我陪你。”
“啊?”
木子俍惊讶的空隙,却听那少年似是安慰道:“别着急,找到那只灰色的兔子,自然归你。还有……”
少年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木子俍身侧,这一下,木子俍察觉自己竟只到对方肩上,正仰头愣神的功夫,见对方垂下眼眸,带着笑道:“我比你大,你该唤我一声凌哥哥。”
少女初长成的木子俍未经太多世事,乍一被面前这贵气威严的人蛊惑,张张小嘴,老实巴交的唤了声,“凌哥哥。”
少年点点头,听着耳边甜糯纯真的声音,一颗心都化在了漫山遍野的春风里。
踏着山坡上及到脚踝的青草,木子俍边走着,边细细找寻草丛里有没有兔子的身影,有时候两个人离得近了,木子俍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隐隐的,极其淡雅的香气,而这股香气,似乎在她的意识里曾经埋下过痕迹,可细细回想,却又一无所知。
到了山腰的时候,木子俍觉得累了,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往路旁的石头上随意一坐,毫无仪态的掀着衣襟扇了几下凉风,也不知是不是二哥哥骗她,兔子没有找到,反而找的口干舌燥。
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个小巧的水囊递来,木子俍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局促,赶紧放下衣衫,又唤了声,“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