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八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突如其来的罪责,让康亭无以辩驳,只觉得就算是跟着衙差走,到了知府大人的面前,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辩解一言。此时此刻,康亭才明白平日里细致谨慎的小吴,为何前些日子一提起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就让他加倍小心,如今看来,他就此跟着衙差进了大牢,怕是这辈子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看了看前来抓他的衙差,康亭并没有哭天喊地的叫冤枉,如今他到底冤不冤枉,怕是没有人比那知府一家子更清楚了。

前来捉拿康亭的人足足有七八个,每一个都凶神恶煞的如同刚刚解了绳索的疯狗,在康亭父母哭天喊地的叫嚷声中,连踢带拽,将康亭拉去了卞安城里最不见天日的大牢。

知府大人不过应着小舅子的恳求,拔掉康亭这颗碍眼的刺,也好拉一个替死鬼,为自己多日未破的挖眼杀人案向朝廷做个了结,所以审案的过程,不过是将康亭那些林林总总闻所未闻的“罪状”列举一番,从未给康亭这个“凶手”,任何可以辩解的机会。

康亭知晓,若他犯的不过寻常打架伤人的法,家里花些钱也可了事,可如今,就算是家底在知府老爷面前倒光,家中二老在府衙大门前磕头到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挽回当下的局面。

坐在潮湿的茅草堆上,康亭望着昏昏暗暗昼夜不分的牢房,脑海里忽然想着,是不是当年她被捆绑着塞进瓦罐的时候,比如今的他还要无助茫然,还要绝望一千倍一万倍。

必然是的吧,康亭垂下脑袋,有些乱了的头发遮住脸庞,愈发让自己隐在黑暗里,不让眼泪落下,隐隐之中脑海里那些淡忘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波一波在耳畔响起,让康亭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铁锤狠狠敲打,疼的他瑟瑟发抖,想要倍加怜爱的拥住什么。

牢房外好像下了一场连绵的秋雨,康亭看不到,只察觉到本就寒凉的牢房当中愈发阴冷,而杂乱肮脏的牢房一角,滴滴答答漏下来的水,已经在地上堆成了一滩,逐步侵占蔓延到这间牢房当中,所有干燥的,可以容身的地方。

牢房里当值的狱卒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换过一批,后来的一批中,有个人四十来岁瘦弱男人认得康亭父亲,因收了康亭父亲的钱财,便也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照顾康亭一些,虽救不得康亭出牢狱,塞个馒头递件旧袄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康亭坐在牢房一角,见四下里人少了,便朝那瘦弱男人打了个招呼,问了下时辰,心中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待估摸着又过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康亭站起身来,朝着牢房外巡视的狱卒喊道:“找你们管事的来,我有话说!”

其中一个巡视的狱卒见多了康亭这样喊冤的罪犯,便拿着鞭子想要过去教训一顿,未及他走近,康亭便道:“这件事情有关你家知府大人的仕途,耽搁了,你担待的起吗!”康亭冷着一张脸喝道,态度不卑不亢,一时竟震慑的那狱卒犹犹豫豫,没敢上前,最后骂骂咧咧说道了几句,还是朝着牢房外禀告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康亭便被人捆绑着,用长长的绳子拴在一辆驴车的后面,赶去了漫山林的方向。

此去漫山林,康亭并非是要将安卿杀人的事实供出来,好洗脱自己的罪名,而是自己做实了自己的罪名,同那昏庸愚蠢的知府大人说,他这件天大的杀人案,若只有那赶车的车夫做证人便潦草定罪,那么上级细细查看时,必定能从中查出疑点,一个连凶器下落都不明了的案子,必然不算完整,既然怀疑他那次拿着包袱去漫山林是为了丢弃凶器,那么凶器的地点只有他知晓,于是康亭便要求,前去漫山林,亲自找出凶器。

高高在上的卞安城知府大人听了康亭的话,斟酌一番,瞧着康亭竟然对于杀人的罪名供认不讳,便想着康亭无权无势,派人好好跟着,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浪来,若是歪打正着,被他留在漫山林的包袱里果真就是凶器,那可谓是他官途生涯中的大功一件,高升之日不会太远,所以大袖一挥,派了几个衙差看押着康亭,前往了漫山林。

康亭脚步踉踉跄跄的跟在驴车后面,从卞安城到漫山林的距离不算近,康亭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跌跌撞撞间膝盖已经磕的红肿,冒出了丝丝鲜血,就算是他想停下来休息,前方拉着车子朝前跑的驴子,也未曾允许他休息片刻。

一阵秋风吹来,寒气仿佛已经能钻进骨子里,康亭不住的往前跑着,头晕眼花中,抬眼看看不远处黑压压的林子,心里竟一下子仿佛有了终点,想要哈哈大笑几声。

比起被糊里糊涂的斩了脑袋,或者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过上一年又一年,然后日渐虚弱重病而死,康亭更情愿在自己临死之前,能看一眼思念的人,就算见不到,那么让他死在漫山林,也比在任何地方要好。

康亭望着秋雨过后,西方渐渐落下的太阳,想着他已经盘算好了时间啊 ,都说鬼魂畏惧阳光,眼下只要安卿愿意,他们便能见上一面。想到这里,康亭仰着头,呵呵的笑了,赶着驴车的衙差回头看看康亭的模样,以为他是疯了,便觉得正是康亭这疯子让他们辛辛苦苦跑去那阴森森的林子,不由得火气更大了几分,隔了老远朝着康亭淬了一口唾沫,然后手中的皮鞭朝着驴子的屁股狠狠一抽,驴子吃痛,嘶叫一声,加快了步子朝着前方跑去。

进了漫山林,本来已经有些发暗的天,更是被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断了所有的光线。月亮还未升上来,此时此刻的漫山林,竟是比夜半三更更加黑暗几分。

赶驴车的人进了漫山林,便没有像方才那样同随行的人大声说笑了,一个个警惕的盯着四周,踹打着康亭,让他朝着扔“凶器”的地方前去。

康亭在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了下来,胡乱指着荒草丛生的山林里面道:“我将凶器,扔在了林子深处。”

那几个看押的衙差看着黑压压不见尽头的山林,互相看看彼此,一时间犹犹豫豫,谁都不敢上前,胆怯的模样,与方才凶神恶煞的姿态,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康亭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不敢进去,我自己去拿。”

其中一个胆大的衙差,用手中抽打驴子的鞭子狠狠的抽打了康亭一下,呵斥道:“少,少耍花样,前面带路,快点!”

康亭背上受了鞭子,身体颤了一下,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咬牙未曾发出痛声,迈步朝着林子里面去了。

静悄悄的,四周蛇虫鸟兽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似乎都诡异的异于寻常音调,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了片刻,衙差们见康亭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停止了向前,其中一个一把拉住康亭的衣领,怒骂道:“小子,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康亭呵呵一笑,“不敢走了么?”

那衙差听了康亭的挑衅,气的端起拳头就要打,刚刚举起还未落下,便听得四周围隐隐的,像是有人的哭声传来,那声音悠悠荡荡,似乎飘在空中远在天边,又随着一阵风起,就在耳际。

几个衙差不由得纷纷想起关于这林子里的,多如星斗的诡异传闻,一个个腿肚颤颤便想着往外逃去。

康亭看准机会,趁着众人分神之际,身上捆绑着绳子,猛然朝着林子深处跑了几步。衙差们知晓丢了康亭是大罪,便想着赶紧将他抓回来,刚动一步,却见康亭哈哈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诡异的林子里一声声回荡,周遭隐隐的哭声,都被他盖了下去。

康亭仰面大笑,直到眼底冒了泪花,望着那些仗势欺人的走狗,想想这世上那些只手便遮住了许多人一生的人,怒吼道:“我就算是被恶鬼索了命,也不会死在你们手中!”说罢了,康亭心头决绝,漫无目的,朝着深不见尽头的林子里去了。

眼前不知是被黑暗还是眼泪迷蒙着,什么都看不到,耳旁也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已经磕到红肿不堪的双腿鲜血淋漓渐渐麻木,康亭不知自己走到了那里,在朝着什么方向,只觉得越来越疲乏不堪,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拌,踉跄跌倒的时候,康亭仿佛听到了耳畔野兽贪婪嘶吼的声音,在慢慢靠近。

圆盘似得月亮慢慢升上了天空,皎白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了深深浅浅的一滩,林中的黑暗渐渐褪了几分浓意,地上泛起晶莹,结出大片的霜白。

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意识昏沉,寒冷和痛苦席卷着身体,仿佛下一刻,苍穹之中那颗属于他的星斗,便会摇摇坠下落入深海,一个生命到了尽头,脆弱且悲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女配她天生好命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命之奇书至高降临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农家娘子美又娇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嫡女娇妃
相关阅读
夜郎狐妃总裁老公超凶猛奈何总统凶凶哒名门隐婚:总裁索爱二手妻太阳系幸存计划[无限]豪门第一少奶奶泪云仙唯爱婚宠星辰战舰邪帝狂后:废材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