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殿里一如往常,华云进了门去,朝着北神君木子俍行过礼,然后看着满池肥硕的鲤鱼道:“怎的又回来了?可是倾凌尊主惹了你?”
木子俍抬头看着华云,有些疑惑道:“听廖缜说要同你成亲了,我才回来的。”
华云一听,带着微笑的脸即刻僵了,解释道:“那不过是西神君说笑。”
木子俍将鱼食投进水中,看着鱼儿翻着圆滚滚的身子争抢,摇头道:“我看不像。”
华云宽袖下的手握紧,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孩童的嬉笑声此时此刻听着有些吵的慌,让华云愈发心慌意乱起来,知晓北神君平日里嘴巴毒,却是个说实话的人,她说廖缜不像是开玩笑,那么十有八九,便是廖缜要铁了心娶她。
木子俍扭回身去,让宫娥带着孩子去一旁玩耍,然后拉华云坐在水池边,难得语重心长道:“我知你心里会乱,所以回来看看你。”
“从小到大,他从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要这样?”
木子俍托着腮照道:“他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呀。”
“他这人是癫狂些,小时候还好一点,长大了越发收持不住了。”
木子俍见华云当局者迷,便道:“小时候你们青梅竹马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提起青梅竹马,华云脸色一红,无情戳穿道:“你哪里是回仙郡来看我?你分明是来看我们热闹的。”
木子俍耸耸肩膀毫不否认,“幽罗界里无聊的紧,还是回来同你们这些人吵吵嘴巴,日子过的才舒坦。”
“都做母亲了,还要招人恨。”
“怕什么?这也是我北神君一番本事,想当年我把这整个仙郡脾气最好的华云仙官都曾说得变了脸色,那廖缜还要挽起袖子和我打一架,因为你,我背着恶名可也不少,所以你的热闹我是一定要看的。”
华云往日平静的心被近日廖缜的事情搅得纷乱,在好友面前有些拿捏不出稳妥的姿态,嗔怪道:“难不成你要撺掇着让他娶我?”
“我才不要。”木子俍利落否认。
华云觉得朋友不愧是朋友,便带起几分欣喜道:“那你是来帮我的?”
木子俍呵呵一笑,神情带着狡诈,更加利落道:“也不要。”
“那你究竟是要帮谁?”
“看热闹,你们怎么演,我就怎么看。”
这番阴阳怪气事不关己的腔调,气的华云简直想要伸手捶她,看着木子俍满池的鲤鱼,骂道:“见色忘义的家伙,可亏了当初我那么担心你?”
木子俍仰头哈哈一笑,拍拍手道:“你这话和廖缜那厮说的一般无二,他也说我见色忘义,忘了我们之间多年的兄弟情分!”
华云张张嘴巴又闭上,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说不过这九天之上最毒心肠的木子俍。
翌日一早,华云被先帝叫到了仙宫大殿当中,先是问及了一些平日里的小事,后又辗转说到了月老朝纠,就在华云提着心肝,想着仙帝下一句会不会说起她和廖缜那姻缘线的事情,却见仙帝止住,再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廖缜的只言片语。
末了,先帝吩咐华云,说北海与仙郡素来交好,近日里北海出现了些棘手事情。老龙王生了重病,怕小龙王赤岇难以招架,便想着派仙郡一个修为好的仙人前去相助,仙帝说思来想去,就只西神君廖缜可以担当此任,可廖缜此人性子癫狂,不拘小节,仙郡是自家地方倒是无所谓,可北海到底属于龙族,仙帝放心不下,怕廖缜性子直率,在北海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想着让华云一同前去,各处细节为廖缜提点着些。
仙帝话语说的极其委婉,这本不算一件为难的事情,华云觉得自己若是贸然拒绝,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既然先帝安排了,这便是她分内的事情,推脱也会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在仙郡安然度过了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谨小慎微到了今日也是不易,华云不想为自己多生事端,于是便乖乖应了下来。
其实华云心里还是另有打算,总觉得廖缜或是像那日遇见的凡间男子一样,一时之间看她顺眼,便想要图个新鲜娶回家去,两个人若去北海一趟,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会发现她呆板无趣,自己反倒不再纠缠了。
这一点她是和北神君学的,有的事情该面对就要面对,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原本这件差事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可就在华云要出仙宫大殿的时候,仙帝又多留了她片刻,语重心长地叮嘱说,他便只廖缜这么一个弟弟,依托华云要多加体贴照顾,若廖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也要多加谅解。
华云听着,若不是她已经认识那廖缜千百年,单单琢磨这几句,还以为那廖缜是一个弱不禁风不谙世事的少年,要出门了,需得家中长辈多多惦念。但是细一琢磨,又觉得仙帝这话别有意味,感觉像是藏了多年的珍宝即将送人,养了多年的女儿将要出嫁,感觉怪异得很。
出了仙宫大殿,仙郡的风吹过,华云心头渐渐平静下来,方才的紧张慢慢疏解,不由暗暗笑话自己多疑,想着若是廖缜同仙帝说了要娶她,那先帝也总该表个态度,不会只字不提。
这件事情华云憋在心里,在尚礼阁坐了一天,入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破天荒的去同北神君木子俍说了说。
北神君木子俍只看着华云笑,华云问她笑什么,却见木子俍骂道:“仙帝那个老狐狸!”
华云一听,心惊的四下里看了看了,小声提点木子俍,“神君,说话前要注意些,有的玩笑话可以说,有的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木子俍眯眯笑着点头,华云的话一只耳朵进去,另一只耳朵已经出来了。
这番去往北海,一路上华云小心警惕,十分紧张,时时刻刻都与廖缜保持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廖珍与她说话时,华云也客客套套,细细斟酌之后再做回答。
廖缜拎着酒葫芦,总是摇摇头,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
好容易到了北海之畔,华云才慢慢放下心来,前来接待他们的是北海的龟丞相,那龟丞相或许是整个北海里最稳妥的,华云觉得纵使泰山崩在了他的前面,他那迈了一步是一步的速度,也不会快上多少。说话时廖缜躲到了一边,极有耐心的华云侧着耳朵听了许久,才听那龟丞相蹦出了两三句话来。
最后,一旁的廖缜有些听不下去了,过来问那龟丞相,能不能将语速和步子放的稍微快一些。
那龟丞相见华云面相和气倒还好,但廖缜离近了跟前,似乎便有些紧张,果真将话语变快了,忙道:“见谅…见谅,我…只有…在紧张…的时候,说话…才会变…快一些。”
廖缜见龟丞相果真利落了些,便又往一旁挪开些许,谁知那龟丞相一扭头再看向华云时,又开始拉长了声调,慢吞吞的说了起来。
片刻后,廖缜将酒葫芦别在腰上,过去伸手搭上那龟丞相的肩,他们一行人速度才快了起来。
还未到北海的水晶宫,小龙王赤岇已经迎了过来,见了廖缜先抱拳行礼,唤了声,“廖缜叔叔。”而后看看华云,轻轻点头笑了一笑。
华云俯身朝龙宫太子赤岇行过一礼,自我介绍道:“仙郡尚礼阁华云,见过太子殿下。”
小龙王赤岇一听华云的名字,再看廖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挤挤眉眼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廖缜一伸手捂了嘴巴,将腰间的梨花白解下来塞到赤岇怀里,拉着他便往里面走,边走边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北海的事情还真真是一件正事,而且是一件不小的正事。
话说起来,要追溯到几年前,冥海之地封印有所松动,冥海里面的上古妖兽有几只跑了出来,先是祸害了白枫林中雪狐一族,后又用一些奸诈的手段,杀了不少与丘灵族的人。
与丘灵族受难之时,北海曾经出兵相救斩杀妖兽,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北海和与丘也顺利结了婚事,可不久之后,北海巡查的士兵竟在北海之中发现了妖兽的踪迹。
一开始时,是在整个北海大力搜查,可查来查去仍旧一无所获,与之前雪狐和与丘两族一样,北海也开始有族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小龙王赤岇有经验在先,想着便是有妖兽剥了北海族人的皮,潜藏在了龙宫里面,于是一番试探细查,果真找出来了两个,奋力斩杀之后,北海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过了几年,北海的族人又开始受到莫名攻击,并因此丧了不少性命,后来北海巡查的兵将发现在北海当中一处岛屿上,竟有妖兽住在那里悄悄筑了巢,其模样种类,与几年前在北海所杀的两个一模一样。
北海中一些资历深的老人便断定,当时杀那两个妖兽之时,他们已经将小妖兽藏在了岛屿之上,如今隔了多年小妖兽们长大,便开始暗暗谋划着为其父母报仇。
冥海的妖兽生性残暴,体内有着上古混沌之时留下来的原荒血脉,力量十分强悍,几万年前先祖先合了整个六界之力,才将众多妖兽封印在冥海,如今骤然在北海出现,便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