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条形码的动作太明显了, 所以那女人对他说:“我看见了。”
傅重明皱眉:“那你刚才是——”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你如何证明你没有叛变?”
女选手语出惊人, 傅重明硬生生被问愣了。连路怀星都把纠结的眼神从“小羊排”上挪走, 看了一眼这女人。
他犀利地问:“你在暗示什么?”
女选手的消防斧立刻比向路怀星, 面上俱是戒备。
傅重明站起身:“我是太阳防卫军团s级防卫官、一队队长、军团副指挥官,傅重明。光塔已经公开了我的个人信息,你用智脑扫描我的条形码,可以验证我所说属实, 绝对没有假话。请问,你现在是在向我检举——有防卫官叛变?”
女选手迟疑了一下,刚要张口回答,忽然间脸色一变, 她低呼一声:“san值掉光了!”
路怀星:“?”
随着她的话, 富丽堂皇的中式酒楼骤然改变, 灯光逐渐从暖黄过度成了绿色,幽幽暗暗, 照得人脸也青青紫紫,十分瘆人。
窗帘仿佛变成了惨白的招魂幡, 宫灯破裂,里面居然露出得不是电灯泡, 而是真正古式烛台。
蜡烛噗地摇晃一下,发出蓝蓝绿绿的光。
“鬼怪用屎绿色是什么约定俗成的配色吗?”路怀星阴森森地问。
食客的皮肤褪去血色, 皮肤片片脱落,开始露出苍白的肌肉、萎缩的眼球和成片的尸斑。
午夜敲钟,百鬼的宴席, 才刚刚开始。
它们笼罩在幽森绿火下,挂着垂涎欲滴的笑容,女选手手中的消防斧立刻转了过去,活像扮演李逵。
傅重明向路怀星解释:“这很科学啊,长官你不知道磷火吗,坟地偶尔会有磷自燃的现象,产生蓝绿色‘鬼火’飘在空中,所以久而久之,鬼一出现光变绿就成了共识了啊。”
板斧女选手回头怒吼:“都他妈什么节骨眼上了,还上中学化学课呢?”
然而她喊也没用,那两个人更不着急了,鬼食客们缓缓起身,桌椅板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地面有不明水渍洇开,餐厅的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将灯红酒绿的现代城市完全隔绝在外。
她似乎仍然不信任傅重明,傅重明忍不住道:“这位李逵女士,你若再不配合,不必等我叛变把你算计死,这些鬼怪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路怀星则依旧不着急,他甚至又举起筷子,犹豫地戳了戳“羊排”。
“路怀星!”傅重明极其严厉地喊了一声。
路怀星被这一下吼得吓一跳,随即立刻用不耐烦来掩饰,扬手把筷子扔在了傅重明脸上:“踩你尾巴了?”
傅重明哎呦一声,接住筷子:“长官英明神武,抵抗光塔以身作则,当然不会尝试不明食物了,就算闻起来再香也不吃!”
路怀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别开头。
——这位sp长官不知是不是被另一个人格影响,最近越来越活泼了,说话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一个词一个词蹦,但他依然有一点没改——偶像包袱真的有点重啊,比当真偶像的秦爱爱重多了,所以傅重明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如何一句话说服长官的诀窍。
唉,比完这一场回去给长官做红烧羊排吧,吞口水的动作太明显了点。
那边女选手的消防斧已经砍飞了第一个扑来的鬼怪,那只是一只骷髅似的小鬼,细骨伶仃,仿佛不用斧子,徒手就能掰断它脊椎。
但这大概只是开始,毕竟后面还有一屋子的鬼。
傅重明问:“你的任务,似乎和我们的不一样?”
消防斧女选手瓮声瓮气地回答:“你们是捣乱吧?我的主线任务就是经营这间餐馆,我还有负责送菜、进货、送餐等等任务的队友,我们需要满足所有赴宴宾客,满意度不够,或者像你们这样说我食材有问题了,就是任务失败一次,失败一次扣一点san值,扣完了就见鬼了!”
路怀星冷淡地看了傅重明一眼,不用开口,后者已经自动贴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在鬼气森森的屋里格外暖:
“san值,就是sanity,你不玩游戏大概不熟悉,很多游戏里会有一个精神力条,掉光了就会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
“你俩他妈的能行吗,这是花前月下、带你上分呢???”女选手已经大骂了起来:“你们真是没叛变的防卫官吗?”
根据这位女选手所说,她分配到的任务是经营一家饭店,有点像个经营游戏,客人提出的要求会越来越刁钻古怪,她得不停地满足这些客人——因为一旦不满足次数多了,恶鬼就要撕去人形伪装,开始吃她这个店里唯一的活人了。
更多的恶鬼开始出现,女选手暂时放下戒备,不敢保留,一五一十说完了规则:只要她的san值回复,鬼怪就又会变回衣冠楚楚的人类食客,但那玩意儿回复太慢,大概需要至少三十分钟才能回复到满值。
“你之前也掉过?”傅重明问。
“嗯。”女选手冷汗涔涔,因为剧烈运动喘息不匀,到是因此没力气和傅重明针锋相对了,她回答,“第一次很幸运,我虽然以前没参加过鬼怪场,但《手册》不是说那个最难吗,所以有富余积分我就会选一点道具屯着,正好有一张闭气符,能遮挡生人气息,熬了半小时。”
普通人的确很难存活,因为鬼怪真的太多了,一个不够看,十个一起扑上来呢?
傅重明面色稍显严肃,站起身来,抽出s111佩刀。
他才一起身,鬼怪们就转向他,发出斯拉斯拉的怪笑声。
“新鲜的血肉……”
“他看起来很美味啊!”
“先吃他吧,留着老板娘,以后还能继续给我们做饭吃!”
傅重明歪了歪头:“有意思了,我不也是鬼吗?不能因为我好看,就不把我当鬼。”
女选手:“?”这防卫官真的是正常的?
但她没用工夫思考,那堆鬼怪一窝蜂地向抽刀的男人冲了过去,只余下一小部分还试图纠缠她。
高大的防卫官手起,刀落,划过一个半月,一排鬼首在静默一秒后飞了出去。
于是很快,一只纠缠她的鬼都没有了。
银光在鬼气森森的夜色里纵横开阖,刀刃一点冷光,没有点亮光能,但足够削铁断金。
傅重明忽然找回了一点在军校里狂妄不可一世的心情。
他忽然在记忆深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爸爸我可是刷新了历史记录的最高分,各科老师都被我赢过,将来肯定要去星&*%军团的!”
少年狂妄,口出豪言,中二病已达晚期。
但忽然,他很想对当年的自己说:
你小子不赖啊,你做到了。
他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反手又砍翻一只扑来的吊死鬼。
如果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那种鬼,可能还真难办,但谁让光塔把他们设置成了黑白无常?就算没有女选手那边的任务失败做前置条件,傅重明本身就可以砍这些鬼。
他用刀,只是觉得系统自带的狼牙棒不太美观。
路怀星始终坐在一旁,用筷子尖百无聊赖地戳盘子里的骨头,馋得不行,但又不能吃进去,就能闻闻味道,不啻一场残酷折磨。
他有些阴郁地想,比起拉罗颂扬出来溜,还不如用美食来搅乱他心神呢。
但他戳着戳着,那边鬼越杀越多,阴气肆意弥漫,盘子里的排骨逐渐焦黑、枯萎,然后变作了一盘腐烂发霉的黑渣,就像孙悟空破了白骨精的障眼法,她篮子里的美食一下子变成蟾蜍,虽然不见得多危险,但令人倒尽胃口。
那可是红烧的呢。
于是他阴森森地站起身来。
外骨骼与神经脊椎一一链接,驾驶系统里依旧平静地浮现出那一串乱码:
“驾驶员链接状态稳定,欢迎您,少将路%¥#。”
他转动手腕,臂刀弹出。
“三流货,滚回来。”
酣战中的防卫官一怔,毫不犹豫就遵守了命令。
黑色的外骨骼战甲包裹着青年修长柔韧的身躯,傅重明回头的一瞬间觉得腿一软,鼻子一热,但毅力极强地忍住了。
下一秒,黑甲的青年从他身旁擦过,像一道黑色利箭,他跃入鬼群,如同冬雷炸在枯草堆,大火惊起,也烧得飞快。
——像一道黑色的风,路怀星双臂都有臂刀,此刻正在鬼群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满地都是鬼怪的断手断脚,有的还一蹦一蹦的。
这就是送上门的美食?
美是美,食个屁啊!
所有的鬼怪抱头鼠窜。
只有傅重明安静欣赏。
路怀星的动作真的很好看,砍人这种粗鲁的事情在他做来如同艺术,他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明明一举一动都是前线历练过的杀招,刀尖在一个脖子和下一个脖子间无缝穿梭,可傅重明就是觉得好看。
他甚至觉得,那帮被路怀星一刀割喉的鬼怪,真是三生有幸,要是被路怀星用手掐断脖子的,那上辈子得扶了一辈子过马路老奶奶吧?!
“吼——————”
咆哮声从头顶传来,傅重明懒洋洋地一抬头,和一只口大如盆的恶鬼迎面对上视线。
恶鬼一边从天花板下坠,一边冲他咆哮:“鲜肉啊——”
噗。
雪亮的刀尖递过去,鬼怪就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地撞上了路怀星的刀似的,像个被筷子扎住的大土豆。
路怀星轻而易举地举起那只恶鬼,展示给肝胆俱裂的鬼食客,并且危险地舔了舔嘴唇,笑得比众鬼还阴森:“我的人,让你碰了吗?”
轰!
操。
脑子想想不够,还是声音更有感染力,于是傅重明张开嘴,说出了心声:“我操!”
既是语气词,也是个代表心愿的动词。
路怀星斜眼看过来,傅重明忙补救:“路总裁,我要给你生孩子!”
路怀星挑眉:“……这个破事真不能过去了吗?”
傅重明显然激动过头,十分满意地把自己的所有权变更到路怀星名下,那三个字真是太动人了,四舍五入,这不就是结婚的时候那句“我愿意”的同义词吗!
他的心路历程曲折蜿蜒,一路弯,一路炸粉红烟花,那边路怀星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一身外骨骼,这个男人当初连小行星都能炸,何况一屋子几十个鬼罢了。
那个试图扑来咬傅重明的恶鬼正躺在地上,路怀星已经脱掉了耗能过大的外骨骼,拎走傅重明手里的s111,认认真真,一下一下剁着面前的鬼。
鬼被剁一下喊一声,特别有节奏感。
“嗷~~~嗷~~~喔~~~~~~”
而且傅重明好笑地发现,长官……是不是强迫症啊,剁个鬼,不用每块都均等大小吧?
漆黑阴森的鬼屋,呯呯地传来剁骨的怪声,不是变态杀人犯,就该是惊悚片经典的鬼分尸场景,但眼前这完全颠倒的一幕,饶是傅重明看了,也觉得十分违和。
“你这是干什么?”他笑,“准备拿去煲骨头肉汤?”
“好主意,全鬼宴。”路怀星咧嘴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不是百鬼盛宴吗?”
地上七零八落的鬼:怎么个宴啊!感情我们不是宴会参与者,我们是宴会食物?这百鬼夜宴是不是太欺骗消费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36:导演,今天我怎么没在小剧场里和我家长官黏黏糊糊?
花副导演:因为素导演困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