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义不得财 慈必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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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师兄们个个都围着她转,而她却朝他看了过来。因为他在江湖中的显赫声望,与澹台若谷等一干江湖前辈平辈论交。他便故意逗她占她辈份上的便宜,让她管自己叫世叔,可她却傻傻地真把他当世叔敬着了。后来她跟她的师兄成了亲,成亲当晚他夜入新房,把一块儿玉佩交给了她还威胁她要是敢扔了他就时不时地来给云海楼添点堵。

她怕了真就老老实实地戴了那么多年,直到那一年云海楼的血滴到了玉佩上,他的幻雪琴被血色浸染,他知道她出了事便飞奔来救,可是她已经容颜尽毁,双腿残废。为了治好她,他几乎跑遍了大江南北搜罗了无数奇药,终于在三年前彻底治好了她的腿。这一次也是因为帮她寻药中了机关受了伤。这才得到了她少有的好脸色。

澹台轻羽其实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有这样一个男人为她付出一切,她怎么会不动心。只是她一想到云海楼她就告诫自己不能对眼前的男人动心。云海楼是个好男人,尤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百般呵护,最后还是为她而死的。更何况他们才是拜了堂成了亲还有个儿子的原配夫妻,她要是对叶沫尔好了,那岂不是对不起云海楼,又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呢?叶沫尔在她怀里睡得很沉,她看着他的睡颜,很想偷偷地吻他,又怕被他发现。只能偷偷地靠近,轻轻地嗅着他身上的松香味,感受这片刻的满足。

云沁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金卉迟,他眼窝深陷,有些憔悴。但却是活生生的。金卉迟见他醒了,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动作暧昧亲昵,可是云沁寒却并不反感,反而感到了久违的踏实与温暖。“二哥。”云沁寒唤了一声便潸然泪下。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外面受了太多委屈见到亲人的百感交集,也许是误以为从此失去却原来是一场误会的惊喜交加。金卉迟将他扶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想着老蔡说的那句:“多则半年,少则随时。”金卉迟的心就一阵发颤。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他明明得了个不能受刺激的病,偏偏又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可真是要命啊。

云沁寒靠在金卉迟怀里,不再抗拒,不再逃避。他发现原来这个对他别有企图的男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在他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二哥,我这次回来,不想离开了。”云沁寒在金卉迟耳朵轻声呢喃,引得金卉迟身子里像着了火。他深深地吸气掩饰得若无其事:“好啊,让大哥二哥照顾你,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云沁寒看了看金卉迟,低垂了眼眸,面上涌起一点潮红:“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你了。”他的声音很低,却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了口。

金卉迟有些不敢相信:“你说是真的吗?”云沁寒咬了咬牙:“是,我舍不得你,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我怕失去你。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想试一试。如果我做不到,二哥你能不能原谅我,别离开我?”金卉迟将他紧紧地抱进怀里:“有你这句话,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其实就算你不答应,我们也是一辈子的兄弟。”只是这辈子恐怕只有半年了。金卉迟的心都在滴血。

金卉迟试探着去吻他的额头,吻他的鼻尖,一下一下蜻蜓点水般带着轻柔。云沁寒突然扑哧笑了:“好痒啊。”金卉迟的眉眼也弯了,只是短短几个月,金卉迟的眼尾竟多了细纹。耿大力端了糕点推门进来,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只看到两人在笑,他也跟着傻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来说出来让大哥也开心开心。”云沁寒躺进了被子里,翻了个身。有二哥在的时候大事小事他都一把推出去。金卉迟甘之如饴地帮他挡着大哥烤问的目光:“大哥,以后我搬到绿柳园来住,你若是进我们的房间需要先敲个门了。”耿大力哦了一声把托盘放好。云沁寒转过脸来跟金卉迟两人面面相觑,大哥好生淡定啊。耿大力把东西放好说了声:“三弟起来先吃点儿东西。我那里还有一锅汤。”他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不对啊,刚才他们什么意思啊?耿大力一个箭步冲回房里,金卉迟正在喂云沁寒喝粥,他的去而复返将两人同时吓了一跳。“你们刚才说什么?真的吗三弟?”云沁寒看了金卉迟一眼:“是。”耿大力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我得去买点香烛纸钱。哦,还有红烛被面。”金卉迟不明白他这属于什么反应:“大哥你要干嘛?”耿大力解释:“香烛纸钱是用来酬神的,红烛被面是给你们办个喜事,放心我有分寸的,就咱们兄弟三个,不让别人参加。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耿大力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开心得像个孩子。三兄弟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追求——一家团圆。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日夜里金卉迟特意将绿柳园的守卫撤走,不让别人靠近,两人都穿了耿大力苦心置办的大红喜服,点了红烛。耿大力一人既是主婚又是证婚,举办了一个心诚则灵的婚礼。耿大力简单收拾了一番就退了出去。整座院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金卉迟帮云沁寒宽了婚服,扶他躺到床上,自己宽了外衣,躺在云沁寒身边。他们自小就在一张床上睡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云沁寒往金卉迟身边靠了靠:“二哥,我们这样就是在一起了吧?”金卉迟侧过脸在他颊上轻轻一吻:“二哥教你。”金卉迟缓缓地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冰冰凉凉,轻轻浅浅的。金卉迟由浅入深,由轻到重地吻着,见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嫌恶才用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探进他的口中。云沁寒浑身一震,呼吸急促起来。金卉迟明显感觉云沁寒的身子绷得像一张弓一样紧:“放松些,别紧张。”

“停下来,二哥,我……我不舒服。”金卉迟情火正旺,但听到云沁寒的急促的呼吸声,立刻停了动作,将云沁寒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这样呢?有没有好一些?”云沁寒闭着眼睛仰起头用力地呼吸。金卉迟紧紧地抱着他:“小寒,小寒,你别吓我。”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怀里的人会突然变成冰凉的尸体。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过了许久,云沁寒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二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不要太难过了。”他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医书看得不少。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活不久了:“我这辈子能遇到你和大哥,在你们的庇护下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我身体还可以的时候让你如愿以偿。”金卉迟紧紧地抿着唇,忍住眼泪:“别说了。别再说了。”云沁寒喘了几口气:“好,不说了,我们继续吧。”他主动凑过来吻住了金卉迟的唇,学着刚才金卉迟那样将舌尖探入:“二哥,我做得对吗?”他伸出冰凉纤瘦的手指去抚摸金卉迟的身体。

其实这不是他所喜欢的,甚至是抗拒的,厌恶的,可是他时间不多了,他这么做除了对金卉迟有亲情的依恋之外还有还债的意图。金卉迟紧紧握住了他在自己身上游动的手:“睡吧。”云沁寒笑了笑:“我没事了,把你点着了火我总得负责到底吧。”

金卉迟面沉如水,重重将他推倒在床上,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你不要命了?”云沁寒闭了眼,侧过脸,等待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无疑是极诱人的。尤其是上下轻颤的喉结更引得金卉迟浑身发热。但金卉迟这方面的自制力一向好得出奇,两个呼吸间就将情火压了下去:“睡吧,我抱着你睡。”他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云沁寒枕下,让他可以呼吸顺畅一些。云沁寒尽力往金卉迟的身边靠了靠,他想让对方感觉自己是爱他的,是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的。可他越是这样,金卉迟就越是心疼。

云沁寒第二日一直沉沉地睡着,金卉迟叫了好几遍他都没醒,只能把老蔡再叫来给看看。老蔡来是来了,不过他看也不用看:“没什么好看的,很正常,他心脉渐衰,气血两亏。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金卉迟提了一壶酒猛灌进自己嘴里,让冰凉的酒水穿过他的喉头在肠胃里灼烧。他狠狠地将酒壶砸了个粉碎。耿大力挥手遣退了下人:“你这是何苦呢?生死本就不是人能左右的。再说他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他现在在我们身边,我们给他最好的照顾,让他尽可能走得舒服一些。”金卉迟眼眶泛红,用力地揉着眉心:“可是我受不了,大哥,我舍不得他。”耿大力背过身去,声音哽咽:“我也舍不得。二弟你知道三弟还有什么心结未解吗?”

“虽然他从来都没提过,但是他一直以来都背着我们练功,还自创了阴寒的流风回雪剑法,不就是希望能在武功上超越澹台若谷吗?他离开大明城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也是无归山庄。想来他父母的那件旧事应该是他最难解的心结了。这件事就麻烦大哥多费心了,我们能做的恐怕只有这些小事了。”金卉迟将自己的眉心掐出一条血红的印记。

每个月末金玉堂上下都要忙那么两三天,各地的云来客栈和金风醉酒楼都会把本月的帐册和盈利报回,大明城里所有的商铺也会把红利送上来。江北六帮也会给金卉迟献上岁供。金卉迟虽养了十几个帐房先生,但还是需要从中抽取一些亲自过目的。云沁寒连着昏睡了两日都没醒,金卉迟拿着一本帐册却总是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只好翻回来重新看。 如此反复让负责那本帐册的帐房先生一会儿的工夫尿急了十几次,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出差错了。

九月已经尽了,天气渐渐转寒,外面零星地飘着些小雪花,只是轻轻地,飘飘荡荡的。可是一落下来就化成了水。云沁寒在床上一睡就是三天多,醒来后隔着窗棂看到外面的雪花便起身披了件厚厚的白色貂裘打算出门赏个雪。可是门刚一打开,一股冷风迎面钻进了他领口里,呛得他咳了几声。他步出自己的绿柳园向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大片梅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开花。他经过花厅时突然听到了杯子被砸成碎片的声音,然后就是金卉迟骂人的声音,他倒没有耿大力那样的大嗓门,但骂人的话却毒得很:“还没过年呢,你脑子就当炮仗点了。光看着三十五两了,金子和银子都分不清了?你分不清颜色怎么没把屎当白面馒头吃啊?”

“还有你,别抱着个脑袋就假装自己是颗蘑菇。让你去收帐,你反倒连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人收了去,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啊,那么好心,吃什么五谷杂粮啊,直接去庙里闻香好了。”

“三堂主,您怎么出来了?”夜无眠大步走过来,扶住云沁寒:“每个月底都是银子回流的时候,平常这几天二堂主都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您就别进去触眉头了,省得殃及池鱼。”云沁寒抿了抿唇:“没关系,我去看看。你就别进去了,省得受连累。”夜无眠看着云沁寒摇摇晃晃的身形还是不太放心:“那我扶您到门口。”

云沁寒刚刚推门进去,一本帐册就迎面飞了过来,云沁寒一伸手捞在手中,金卉迟一句骂人的新词还未出口一眼看到是云沁寒立刻自己吞了下去:“行了,下去吧,把帐给我重重理清楚了。”金卉迟将两个犯了错的帐房先生赶了出去,一张脸立刻雨过天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出来了?外面好像在下雪吧,你冷不冷。”

云沁寒笑着坐到金卉迟的位置上去,拿了他的茶杯喝了一口:“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金卉迟拿了茶杯一边续茶,一边担忧地问:“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云沁寒随手翻着帐册:“躺久了有点晕,不过听完你骂人就好多了。”金卉迟把茶递到他手上:“别乱动我东西,这些事你又看不懂。”云沁寒手指着其中一页:“谁说我看不懂了?就这里,十八两银子买了人家一间染布庄,这染布庄得寒碜到什么程度才这么贱卖啊?”金卉迟往帐帐册上扫了一眼,目光狡黠地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一点儿也不寒碜,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染料染缸什么的都齐备,一接手立刻就能赚钱。不过是因为他们家的当家人死了,儿子是个赌棍,儿媳为了给孩子留条活路就把这染布庄卖给我了。”

云沁寒心里堵得慌,不同皱了眉:“二哥,人家既然有难处,你怎么能趁火打劫呢?”金卉迟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看着云沁寒:“趁火打劫?我这已经是行善积德了。这庄子是那女人求着我买的,除了我试问还有谁这么不怕担干系地帮她买下这庄子?难道不怕那她那个赌棍丈夫上门找麻烦吗?”

“可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想必是很不容易的。你还把价钱压得这么低。”云沁寒看了看外面的雪,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心中老大不忍。金卉迟摸着他的头笑了笑:“你呀,都是我跟大哥把你惯坏了,根本什么也不懂。我是商贾,不是菩萨,只做好事没回报那是菩萨的活,我不能跟他老人家抢饭碗吧。这样菩萨他老人家不高兴了连我手里这碗饭都没有了,拿什么把你养这么大呀?”云沁寒气得将帐册一甩:“你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金卉迟宠溺地摸着他的头笑了:“我的傻弟弟呀。什么都不懂,我说的才是这世间的生存之道,真正的道理。你记住哥哥一句话,义不得财,慈必败兵。”云沁寒才不屑听他那些歪理,他自小在外祖父身边受教,听的都是忠孝节义的故事,理所当然地觉得行侠仗义,济弱扶危者是人间正道。可是金卉迟却从小被父亲赶了出来,这些年在生意场上也是人前三分笑,背后藏把刀。攒了一肚子的生存之道。

“别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的鬼道理,那都是坏人说的,把别人都诓骗成了小白兔好让自己下手杀的时候容易一些。知道烧香拜佛的人们为什么叫善男信女吗?因为他们都是等着挨宰的小白兔。知道谁是那把刀吗?千万别说是菩萨,菩萨真冤枉,泥塑的身子是会吃啊会喝啊还是会嫖会赌啊?那都是那些出家人拿来哄骗小白兔的。”金卉迟长篇大论说得口渴把刚才倒给云沁寒的茶喝了个干净,呸一口吐掉不小心钻进嘴里一片茶叶子。又续了一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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