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废物 怪物 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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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卉迟艰难地脱了衣服,露出一身的青紫来。耿大力扶着他躺到床上:“接下来还有两天的擂台要打,你这样怎么行?”金卉迟疼得面容扭曲了一下:“嘶……不行也得行,要不三弟的药就得断顿了。”耿大力笑着打趣他:“我只怕你鼻青脸肿的样子把人家上官姑娘吓坏了。”金卉迟笑了笑:“我是冲着银子去的,又没打算娶大明城第一美人。”耿大力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我不是冲着银子去的似的。”金卉迟目光中露出狡黠来:“冲着银子去的不假,但是若能娶到大明城第一美人岂不是艳福无边?老大,难道真的不动心?”耿大力脸顿时红了,试问有几个男人不喜欢美女的?耿大力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他自小被人欺凌,无论才智还是能力都是敬陪末座的位置,他自己深知这一点,这样的福份怎么可能落到他头上?耿大力轻轻翘了翘嘴角:“我回房里去拿跌打酒给你揉揉。”

耿大力轻手轻脚地进了房,摸着黑从柜子里拿了跌打酒。

“大哥,你做什么呢?”耿大力声音虽然极轻却还是惊醒了云沁寒:“你跟二哥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睡?”云沁寒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的药早就断顿了,一直没敢让两位义兄知道,心口绞痛了好一阵子总算是硬扛了过来。耿大力听出他的声音不太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云沁寒拦下了:“大哥,我没事。”耿大力帮他掖好被子:“你的药还有吗?”云沁寒嗯了一声,耿大力惦记着金卉迟绞尽脑汁扯了个谎:“我们今天去谈生意了,今天晚上还有帐本要看就不回来睡了。”耿大力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耿大力出了房门才想起来,一拍脑门:“我什么时候学会看帐本了?”心里祈祷着三弟睡得迷迷糊糊没听出来。他回到金卉迟身边倒了药酒在手心里搓热了往金卉迟的伤处抹去。金卉迟一时没忍住叫出了声。耿大力吓得赶紧捂了他的嘴:“别叫,我刚才去拿药,三弟还醒着呢。”金卉迟被他抹了一嘴的跌打酒,有苦说不出,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大,你那到底是手还是熊爪子啊?”耿大力抱歉地笑了笑,重新给他揉了起来。金卉迟呸了半天,还是一嘴的跌打酒味:“他肯定是又不舒服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药都断了好几天了。”耿大力听得手上动作顿了顿。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偏偏他特地学都学得乱七八糟,别人都能无师自通呢?看来这世上的许多事都要讲个天份的,连撒谎都不例外。

耿大力的手法还是不够娴熟,把金卉迟揉得痛叫连声。烛影摇曳,将他们二人的身影在窗棂上投出一个十分暧昧可耻的画面。把窗外披了斗篷的云沁寒看得脸红心跳:“原来大哥撒谎是因为……这样也好,二哥待我恩深情重,可我实在无法接受他的癖好。他若真的对我宣之于口,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今他能属意大哥,着实也是喜事一桩。”云沁寒将这段日子的烦闷长长地吐了出去,满心轻松地躺回了被窝里,一夜好梦。

第二天的擂台上又是恶战连连。这回连耿大力也赚了一身的青紫。金卉迟坏笑着抹了两手的跌打酒使劲往耿大力的患处揉去:“你昨天下手那么狠,我今天一定要有仇报仇有怨有怨。”耿大力紧紧地咬着被角防止叫出声来,待揉完了耿大力趴在床上怨气冲天地开骂:“你这么欺负老实人一定会有报应的。我祝你娶个凶婆娘,每天让你给她端茶递水洗衣裳。”金卉迟切了一声:“我要娶的人一点儿也不凶。而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耿大力腾地坐了起来:“你心里有人了?可是不对啊,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个男的。”金卉迟压根没打算瞒他,毕竟他们两个最亲近的就是这位大哥了,迟早他都得知道,再者这位大哥性情温和,金卉迟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大哥,我喜欢的人的确是个男人。”金卉迟容色肃然,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把耿大力惊得目瞪口呆:“你……你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啊。”耿大力弱弱地说了一句,看着金卉迟的眼神里满是惊疑和惶恐。金卉迟坐到床沿上,低垂了眸子:“大哥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耿大力果断摇头:“当然不是,人都说物以类聚,你要是怪物,那我岂不是废物,那三弟呢,他是个什么物?”金卉迟料定耿大力不会太反对,但没想到他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居然这么快就开起了玩笑,他心中一喜,脱口而出:“尤物。”耿大力爽朗一笑:“你还别说,咱家三弟的那个容貌的确是万里挑一。前几年瘦了巴吱的不怎么明显,这两年倒是越长越像那画上的人了,唉,等等,你喜欢的不会就是三弟吧?”金卉迟默认。耿大力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还真是啊?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金卉迟沉浸在云山雾海里的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窖:“为什么?大哥刚刚不是还说三弟……”他突然明白了耿大力的顾虑,是啊若是别的什么人,死缠烂打也好,一别两宽也罢都没什么。可云沁寒偏偏是株窝边草,两情相悦还好,亲上加亲,若是他压根没那个意思那岂不是连兄弟也做不成了。更何况他那个性子恐怕是连自己的二哥喜欢男人这件事都难以接受吧,更别说喜欢的还是他。说不准直接跑掉了也是有可能的。金卉迟失落地叹了口气:“大哥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耿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别想太多了,来日方长,也许你会遇到一个更适合的人呢?”金卉迟苦笑一声,躺到了床上,谁也没有他自己清楚,这样的情根深种,这辈子再不会有了。

第三日清泉帮的擂台上只剩下了四个人,除了耿大力、金卉迟还有两人,其中一个是大明城里除了清泉帮势力最大的黑虎帮帮主的侄子,人长得倒是像那么回事,穿着也考究,往那儿一站倒也算能看,可一开口就露了馅:“吾……我乃黑虎帮帮帮帮帮主侄……侄子,贺啊贺啊贺炎……泽。”他这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偏巧一身绛红色衣裙的上官幽词款款走来,风姿绰约,容色明媚,把贺炎泽看得一张脸更是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螃蟹。另一名五短身材的虬髯汉子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上官幽词的胸脯猛吞口水。上官幽词自然查觉到了,不过她倒是不慌不恼,还故意挺了挺胸让那位看个够本,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贺炎泽脸上:“贺公子是黑虎帮帮主的侄儿,自然也就是黑虎帮的人了,你若是改投了我清泉帮,恐怕不太合适吧。”贺炎泽目光低垂似是不敢正视上官幽词:“我……我……我是为你……”上官幽词打断了他本就讲不利索的话:“那幽词先要谢过贺公子的抬爱了。不过清泉帮与黑虎帮素来各行其事,若是你家中长辈知道你来打清泉帮的擂台,恐怕公子不好交代吧。”贺炎泽抬眸看了一眼上官幽词,瞬间又将头垂下,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接着竟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

上官幽词转头看向那虬髯汉子:“这位大哥面生得很,想必不是大明城的人吧。”那汉子一抱拳:“在下中州人王猛。”上官幽词哦了了一声:“我突然又觉得这位大哥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似的?”她的纤手微扬,似有意似无意地在那汉子头顶拂过,一颗点着戒疤的光头露了出来。“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少林寺的了听大师。我们清泉帮也就是在大明城里还算是根葱,哪儿来的胆子挖少林寺的墙角啊,这要是让虚空大师知道了……”她话音未落,那位了听大师身形一展,眨眼就没了踪迹。他身形之快,令一旁的耿大力与金卉迟咋舌不已。幸亏之前没对上他,否则哪儿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在台上掉了半天眼泪的贺炎泽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擂台。擂台上只剩下了耿大力与金卉迟二人。上官幽词看也没看二人转过身说了句:“快点比完收工,本姑娘还赶着回去睡个养颜觉呢。”耿大力目光巴巴地望着金卉迟那眼神分明在说:“怎么办?还打不打?”金卉迟目光狡黠,露出一个坏笑:“当然打,不打我嫂子怎么进门。”两人眼神交流一番,终于打了起来。不过两人之间的表演并不成功,但凡是个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上官幽词浅浅一笑,从盘子里捏了一粒瓜子在手,曲指一弹正中耿大力虎口。耿大力手中重剑原本是要架住金卉迟的软剑,却被上官幽词暗算,重剑一脱手,金卉迟一个收拾不住,软剑在耿大力肩头划出一条血痕。

两人心中暗暗叫苦,只见上官幽词袅袅婷婷地走到金卉迟面前:“我宣布这次擂台的擂主就是这位金卉迟金公子。”金卉迟脑中嗡地一声响,立刻意识到了人家姑娘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了,直到耿大力喂给他一碗醒神汤,他才回过神来,上官幽词已经十分熟络地坐到他对面,吃着耿大力亲手做的白糖糕,赞不绝口,最让金卉迟气塞的是她居然左一句大哥,右一句三弟地称呼着耿大力与云沁寒,俨然是做定了他们的嫂子弟媳。兄弟三人的脸上却是各有各的不好看。金卉迟是一脸没缓过神来的茫然,耿大力是强颜欢笑的失落和纠结。他本来是没想过能娶到上官幽词那样的大美人的,可是上官幽词三言两语将了听和贺炎泽打发掉以后,他的心突然在那一刻空前膨胀,擂台上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二弟已经坦言相告他喜欢的是三弟,而且就算真打起来,二弟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是稳赢的擂主。可是一粒小小的瓜子飞来打掉了他手中的剑,耿大力虽然憨直却并不是傻子,他不用看也知道那粒瓜子是谁打过来的。一颗飘上云端的心瞬间落回碎了一地。原来陪衬永远都坐不了正位的。除了他自己那一份伤心失落外还在为金卉迟担心,担心他怎么脱困。云沁寒一言不发,目光却在金卉迟和耿大力身上来回切换:“你们既然都在一起了,干嘛还要招惹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若是现在只有他们兄弟三人,云沁寒一定把这句话冲着他们两个吼出来。可是上官幽词明明看出来了,却一点儿不以为意,反而吃得更欢实了。

“卉迟,我们什么时候正式拜堂啊?”她将最后一口茶点吞下肚,一双桃花眼情意绵绵地盯着金卉迟。金卉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了一声。云沁寒冲耿大力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出去。金卉迟叹了口气:“上官姑娘想必是有话要说。”上官幽词浅浅一笑:“算你猜对了,那你要不要再猜猜看我要说的是什么?”金卉迟低垂了眼眸,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姑娘真是布得一手好局,只是我实在不知什么时候开罪了清泉帮,让上官姑娘如此大费周张。”上官幽词面泛红潮,低眉浅笑,一派小女儿羞涩之态:“你误会了,我做这些只是因为……因为……你还记得吗?那一日你在金风醉酒楼宴请城中各帮派,我也去了,你半醉微醺的样子一直让我难以忘怀。所以我派人打听了你许久,知道你有个生病的弟弟很需要钱所以我就诓父亲说黑虎帮近日要对我们下手让父亲加紧招兵买马这才设了擂台,又以一千两银子为饵引你前来打擂。人家还怕你打不赢熬了一宿安排对战名单。”她说着偷偷瞟一眼金卉迟,金卉迟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只是语声淡淡地说:“姑娘可真是煞费苦心了,想来那了听师父和贺炎泽也是姑娘特意安排好的人吧。”上官幽词微微得意:“你只猜对了一半,贺小兔是我安排的,他那个人表面看着弱不禁风的,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而且他的武功在这大明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在绝对可以保证能把你送到最后一战中。不过那个了听真是个搅屎棍子,偏偏武功高得不得了,连贺小兔都打不过他。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出他的来历。只是这样一来难免连累贺小兔受了些委屈,回头我得好好补偿他一下,要不然他以后再也不找我玩儿了。”金卉迟将桌上的一千两银子推到上官幽词面前:“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上官幽词愣了愣,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伤心落泪,桃花眼微微一眯:“不是吧,被我这样一个美人费尽心思地倒追,够你吹一辈子牛的了。算了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拿不下你。”上官幽词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走了。

“拿走你的一千两银子。”

“赔你们兄弟俩的汤药费。”上官幽词走得潇洒,出了云来客栈眼泪却没出息地流了出来。上官幽词拭了泪紧紧地咬着唇将一口苦水咽了下去:“这个贺小兔根本就是个骗子,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这哪是纱啊,根本就是山外山。”上官幽词原本打算哄贺炎泽的,不过见了面马上就变成了向贺炎泽诉苦,然后贺小兔只能绞尽脑汁地帮她出谋划策。她果然听了贺小兔的每天都到金卉迟面前去点个卯,她来了不消片刻就走,金卉迟也拿她没办法。

大明城因为商贾罢市,税收锐减,终于惊动了朝廷。国库本就吃紧的金国朝廷特意派了钦差和新任知府来整顿。金人的恶行收敛,商贾们也陆续开了店门。云来客栈再次门庭若市。只是近几日云来客栈的客人里有一位容貌极俊雅的金国公子每天都会来,来了就挑离柜台最近的桌子坐,点的菜也次次重复:一份清炖羊肉,一盘红焖鸭舌,一壶羊奶酒。他衣着虽华贵,却每次都是独自前来,不带随从。坐在那里低着头细嚼慢咽,金卉迟在店里的时候他会偶尔抬起头看两眼,若是金卉迟不在他就静静地吃完结帐走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金卉迟的心思全都用在了银子上一直都没发现这位奇怪的客人。

云来客栈的帐面上突然少了三百两银子,金卉迟正埋头算帐就听到了上官幽词熟悉的声音:“今天忙不忙啊?清严寺的山茶花开得好美啊,你陪我去看好不好?”金卉迟一边五指如飞地扒拉算盘珠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山茶花是金子做的吗?如果是我就去。”上官幽词呶起红唇抱怨:“真是个钱串子,没情趣。”却听得扑哧一声笑,上官幽词寻声看去就看到了发笑的是个金国人,衣着华贵,容貌绝佳,上官幽词怒目而视:“你谁啊?笑什么笑!”那贵公子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上官幽词:“美人一怒勾魂摄魄。”金卉迟巴不得上官幽词别来烦他,好专心算账,毕竟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是血淋淋地在割他的肉啊。那位贵公子虽是个金国人,汉话倒是说得极好,引经据典地将上官幽词夸得心花怒放,乘着这个空档金卉迟终于算清了帐将掌柜的叫到里屋:“帐面上为什么少了三百两银子?”掌柜的躬身一礼正要回话,金卉迟却抬手止住:“我的眼里不揉沙子,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否则我绝不轻饶。”掌柜的这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那三百两银子是云公子支走了。您从前不是说过嘛,云公子可以直接从帐上拿钱的。”金卉迟的火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嗯,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掌柜的转身欲走,金卉迟又叫住了他:“等等,我过问那三百两银子的事一个字也别在他面前提。省得那小子再胡思乱想。”掌柜的应了一声出了房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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