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头,方才恍然大悟,貌似,自己进了灼华的房间,向前看,是一道荷花碧水图屏风。
荷花开得正值娇艳,大朵大朵的实属靓丽,但形状花色大致不同,有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再加以层层峦峦的荷叶衬托,简直是绿叶衬红花。
还有两只蜻蜓在荷花上驻足,一只停在荷花上,一只飞在绿叶上,两只活物虽不起眼倒生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她光顾着欣赏那若隐若现的好看屏风,丝毫未注意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儿,朦胧梦幻的背影。
她睁大眼睛,方才瞧见屏风中隐约一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此刻,正背着她。
她咳了一声,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尔后,慢慢绕过屏风,刹那,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见那男子一头乌丝靓丽齐腰,后脊背相当健壮宽阔。
“烟雨,是你吗?”
他背对着她,瞧不见面容,仅幽幽的叹息一声,似是问候一许久未见的老友,里面流淌的是数不清的情义。
她未开口,仅是好奇,这年轻声音下是有一张如何模样的容颜?
许久未开口,他便慢慢的转身,简澜瞧清了,他身材高大修长,且有一张英俊的脸蛋,一双满是故事的墨色眼眸,仅是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让人眼前一怔,满脑袋都是疑问,为何….他右手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有怎样的故事?他口中名唤烟雨的又是何人?
灼华瞧见她时,皆是愣怔了片刻,原以为是烟雨回来了,不成想,根本不是?他墨色眼眸中那一抹失落同摆在桌面上一般,清晰可见。
简澜又是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且一双眼眸睁得极大,灼华不应该是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吗?如何大变活人,将一大爷变成了一年轻俊朗的小伙。
且方才她为了吸引他见面,尚且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现下里,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耳根一红,仅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失散多年的儿子,貌似,他们之间的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吧?还好,还好,虽丢脸,亦不至于当着众人。
“我听柱子说,你是我……”简澜眼睛一闭,听他继续说“失散多年的儿子?”
她屏住呼吸,脑袋里百转千回,心想着,如何替自己挽回些颜面,尔后,睁开如星双眸,吐出一口气,摇头道“不,他听错了,我是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她说着,化作一腔伤悲状,努力的挤挤眼睛,半晌挤不出一滴眼泪来。
灼华见面前唇红齿白,容貌俏丽的小子表情实属滑稽,竟破天荒的,没将她赶出门去,饶有兴趣的听她认认真真的胡说八道。
本来,觉得‘他’能编些好词来糊弄他,谁晓得她上来便道“我们的爹爹此番让我来寻你,一道回家吃饭。”
他瞠目结舌的盯了她半晌,尔后,缓缓的说“爹爹在我十一岁那年,便被山匪杀害,所以,这位小公子,还要继续编下去吗?”
见丫拆自己的台,简澜自是说得慎重些,噘嘴道“没错,我都听说了,爹爹他被山贼杀害了,哎!可怜哪!可怜,兄长,相信我,我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灼华左手敲打着太师椅,有一搭无一搭,两只眼睛满是探究的盯了她片刻,方才道“可我从不曾有个弟弟。”
“有的,有的。”她笑吟吟的点头,眸子里确装作认真满满,脸皮厚的让人欲上前忽上一巴掌,她指指自己,咧嘴一笑“我不就是你弟弟?”
她讪讪一笑,岂料他一句话出口,她差点扑到地上“那么…你倒说说,我爹爹叫什么名字?他脸上有何疤痕?”
“大哥,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爹爹的名讳岂是咱们随口称谓的,如今他老人家已然命归黄泉,咱们便更不能….亵渎了不是?”见八仙桌上堆着新鲜的水果及瓜子,她毫不客气的上前,伸手抓了一撮,正欲往嘴边送,他便抬手挡住她的胳膊,邪邪一笑道“我倒不怕你亵渎,只怕你连亵渎都不能?”
简澜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嘴馋的顺手将一粒瓜子扔进嘴里,嗑着瓜子含糊不清道“咱们爹爹姓灼,单名一个…..永字。”语气相当的肯定。
灼华确摇摇头,满眼的笑意。
简澜那丫见他摇头,确丝毫不慌不忙,耸耸肩,将瓜子皮‘啐——’地一口吐出来,认认真真的胡编乱造“那没办法,当年他同我娘好时,便是借用‘灼永’这两个字,听及我娘亲说当年逢旱灾,无依无靠,偏巧咱们爹爹经过,救下了她,二人一见如故,便有了今日的我。”
灼华左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撑在太师椅上,那分的慵懒悠闲,眸子里散发着兴趣盎然的光芒,仿若在听戏文,半晌,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道“说实话。”
方才扔进嘴里一粒瓜子,因着他低低冒出的三个字,差点儿卡在喉咙,所幸有惊无险,她啐的一口将瓜子吐出来,方才眯眼道“他们如何认识的,我也不知晓,因着那时候我尚且未出生。”
“说实话。”他再说,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仅是眸子闪了闪,似乎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她叹口气,垂首道“实话就是…..我并不是你亲弟弟,我娘亲同你爹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双眼睛锐利的扫视着她的头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仍坚持道“说实话。”
那时,简澜将手上的瓜子重新放回那油亮亮的八仙桌,又信手拍了拍渣皮碎屑,尔后,自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图纸,将图纸展开后,方才笑眯眯道“图纸上的新鲜物件起名‘篮球’,而我其实是华爵国的七皇子华爵澜,父皇六月十二生辰,我想着以这篮球为贺礼送上,也或许….当日会秀些花式篮球的技艺,灼华大师,请你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便勉为其难的帮我这个忙吧?求求你了…..”
她思虑着,成功的机会并不多,瞧他右手那副德行,再加以那副怪癖的脾性,多半不会答应,半晌后,他终是伸出左手,大掌宽厚粗糙的展现在她面前,破天荒的声音幽远传来,呐呐道“图拿过来。”
几许喜色燃上她的眉梢,他肯瞧便是最好的开始不是吗?将那张泛黄的纸握在手中,他眉头紧紧攒起,眼眸里满是认真专注,有句话说过‘男人认真专注的时候便是最好看的!’这句话果真不假。
似是研究了许久许久,四周死寂一般的静默。
“请问….”见他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攒起,表情时而僵硬时而舒展,她等不及,终是忍不住问“这‘篮球’能做出吗?若然不能的话…..”
她问话,他并不急于回答,愣怔了片刻,那抹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喜悦终是浮上他脸颊,他‘腾——’地站起身,将图纸攥紧一些,因着激动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是….你是如何想出的?奇迹,奇迹,真是造物界的奇迹,若然将此物件做出,定……定然会引起轰动。”
简澜见他如此激动,亦是觉得相当自豪,无法啊!谁让咱们是地地道道的现代人呢!她能说这古代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吗?
最后的最后,灼华同意了帮她做‘篮球’之事,仅是条件苛刻了一些,便是陪他一日。
简澜无法,厚着脸皮去求皇上,当时皇上正在晨起漱口,听及灼华提出的荒谬条件,竟活生生的将漱口水尽数咽回肚子里。
便是说出大天来亦是不得同意,这条件貌似太过荒唐,让堂堂一皇子陪同他一日,这话若然传出去,岂不是让他皇家颜面尽失。
可反过来一琢磨,据说那玩意儿相当的‘特殊’!连及灼华都三呼叫好,那小子又相当神秘的说到时会送给他一丰厚大礼,他思虑来思虑去,再加以何凌在一旁吹耳边风,最后,明着未答应,暗地里也不想严管,随她去了,自此,她倒得了自由,最后,仍是由老六陪同,一起去了物雕坊。
那日,艳阳高照,蓝底舒色的白云团子也格外的清爽,一路上,老六则是皱着眉头道“纵使如何也想不到你这小子能入了他的眼,只胡编乱造了一通,便轻而易举将他说服,小七呀!小七!怪就怪,咱们小七太过惹人垂青怜爱,若然是女儿身的话,六哥便第一个动手,将你抢来收入囊中,以免其他人忾视。”
“六哥。”简澜眯眼,笑嘻嘻的说“便是我这般的你也敢揣入囊中,不怕我将你袋子捅破?”
“若然是小七,我便不怕,捅破了再换新的。”
他信誓旦旦的认真,简澜以为自己瞧错了,其实那信誓旦旦的认真实则是开玩笑的玩笑话,再揉揉眼时,发觉他仍是如初的认真郑重。
这让她挠挠头,顺势一笑,仅仅也是一笑带过。
那日,灼华穿着及上次干净清爽了许多,也颇为俊朗了许多,真可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那一身湖蓝色的袍子,舒适清爽,他站在物雕坊的门口,似是等待多时,除却右手那黑色手套仍然抢眼之外,其余的…可谓倜傥风流。
他一众徒儿在他身旁打转转,不断的夸赞道“原不成师父打扮起来,真可谓说不出的英俊潇洒,道不出的倜傥风流,此番打扮可是等待哪位女子不成?”
那时,他嘴角始终扬着笑意,即便是一众徒儿说上两句调侃的话,他未见半丝的动怒,站在那里,如同等待心上人,满脸焦灼的不断左右张望,并未言语半句。
那些未出阁的千金闺秀途径此处时,亦是惊呼出声,何时,这物雕坊来了一位模样周正的俊俏小生?
直至马车不偏不倚的停在物雕坊的门口,那驾马小厮‘驭——’地一声拉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激起一地黄土飞扬。
简澜正欲撩帘子出去,呛人的黄尘土便直接扑面到她脸上,她被呛得干咳了几声,立马缩回了轿子,老六瞧着她连连干咳,道“不用着急,稍等片刻再出去,亦是不迟,小七,还用六哥陪你下去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去便可,六哥,一定记得傍晚过来接我。”她掩着鼻子,一手扑着面前仍未落下的尘土。
“小七,到时六哥会来接你的。”他眸光闪了闪,一字一顿道“莫要惹事,莫要乱跑,最重要的,好生照顾自己,外面太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