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府。

“王妃，主子一会儿就过来，书房还有点事情没有解决，主子让您先吃。”

凤清零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她的右手到现在都没有直觉，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左手又不喜欢，这几天都是云缙夜亲手喂给自己，他不在，怎么吃？

想来想去，她实在是不想吃，自己一个人拿着伞，盯着漫天大雪出去溜达去了。

而书房里，云缙夜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废话一堆的几个老头，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听下去，零儿还等着他吃饭呢。

他没有耐心听下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云郴的事你们看着办，他想跟太子争就去争，本王哪一边都不站，你们不用跟本王在这里多费口舌。本王对权力之争没兴趣。”

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只留下几个默默无言的几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了。

房间里，云缙夜看着满桌子的菜，他皱着眉头，“暗翼，人呢？”

“王妃一个人出府了……”

云缙夜的视线淡淡的落在暗翼的身上，那简直如同刀子一样，让暗翼简直不敢抬头。

“一个人？”

他仔仔细细的咀嚼着这三个字，让暗翼心里一凉，飞快的补充了一句，“暗夜还有君撷都跟着呢。”

闻言，云缙夜沉默的转身，大步朝着府邸外而去。

与此同时王府外。

凤清零一个人走走停停，下了两天的雪不大不小，偏偏也不停，她举着伞的手都有些酸了，右手却是没法动，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身后那不远不近的人影，转头叫了一声，“君撷……”

几步之遥的君撷抬起头，他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花，对上凤清零望过来的眸子，他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

凤清零晃了晃手里的伞，“手酸了……”

他迟疑了两秒，大步上前，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伞，看着她含笑的嘴角，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一路上，君撷大半个伞都偏向凤清零的那一边，有时候不自觉的看到她的侧脸，君撷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子失落，让他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伞骨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我们进是坐坐？”

凤清零突然望向自己，君撷整个人浑身一震，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雪落在了凤清零的头上。

“对不起……”

看着那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君撷再次将伞递了过去。

凤清零的眸子微微闪烁着，看着君撷那有些僵硬的脸，她挥开他的伞，走到一个茶棚坐了下来，视线望向他，那意思就是让他坐下来。

四目相对之间，君撷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收了伞，坐在了她的对面。

滚烫的水将茶叶冲开，清新的绿色在棕色的茶杯里漂浮着，很是温柔静谧。

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沁人心脾，温暖了她有些冰凉的身子。

她抬眸看着做的笔直的君撷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开，缓缓的开口，“君撷，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君撷看着凤清零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以前有……”

“那现在呢？”

她突然回头看着他，让他的视线都来不及收回，就这么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他沉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凤清零笑了笑，“君撷，你知道为什么皇家盛典之上，我会出手吗？甚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夺你的剑，让你亲自上门来换吗？”

“不知道……”

凤清零透过茶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低声的笑了笑，沉默很久才说了一句，“因为，我在你眼里看到从前的我……”

对啊，君撷就是从前的自己，即使被人利用，仍旧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所以，依然愿意拼尽全力为自己一博。

前世的自己被君慕御利用，自己为了赎罪，自爆而死；有幸重来一世，她甘愿为凤家，为自己拼一把。

而君撷又何尝不是呢？虽然被操控了，可仍旧有自己的想法，依然期待着他可以自由的那一天，为了得到自由，他可以为此赌一把，即使做的事情有违他的初衷，但他仍旧愿意去做，因为，他为的只是想给自己有个主宰命运的机会。

所以，比试台上，凤清零看出了他眼里的坚持与不甘心，心里升起了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若是可以，我不会跟你比试。”

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没有比试，就没有上门来换剑，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一切，他也就不会受这煎熬。

赢得了自由，却换来他一生对她的可遇不可求，如此煎熬，倒不如失去自由。

凤清零心里一沉，看着君撷那有些冷漠的眸子，她最终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老实说，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让君撷对自己有想法，她从一开始都不过只是想让他自由，从而达成他自己的愿望，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君撷身上有跟她很相似的东西。

却不成想，无心之失，竟让他的一颗心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情的债，最是难以说清的东西。

四处雪白，街上的人都很少，今年的雪比往常的要大，而且持续时间还很久，让人有些无奈。

他们面前的热茶升起腾腾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化成了水汽，渐渐的弥漫了他们的脸。

看着凤清零那有些不太真切的脸，君撷的眼里划过一抹苦涩，“你今日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在你身边影响到你了吗？”

还是你怕云缙夜不高兴？

凤清零轻轻的摇了摇头，“君撷，我只是想你不忘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你若是能留在我身边，我自然是高兴的，可若是你在我这里，变得不是你了，我会觉得，是我耽误了你。”

“最初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有些惆怅，他最初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他梦寐以求的脱离君家控制的自由。

还是他一人云游天下的轻松畅快？

时间不是很久，可他却忘了自己一开始最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他很清楚，曾经他想要的一切，在如今眼前之人面前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眼前之人对自己的一个微笑，对自己的一个停留的眼神，都是弥足珍贵的。

一切都比不上她无意之间给予自己的温柔。

感情面前，付出真心的人本就卑微。

“君撷，若你还记得，还想实现自己的愿意，我不会留你。”

君撷苦笑，“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开口就挽留我一句。”

只要你留，哪怕是做你的护卫，我也绝不走。

“我不会开口！”她的语气很是坚决，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让他不能给他自己一个理由去逃避。

“若是你留我，我宁可……”

“君撷！”凤清零的声音有些严厉，也充满了认真，“你应该知道，我凤清零看上的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但若是那个人不是我最开始的样子了，我也绝对不会过多挽留。我凤清零就是这样，凉薄寡情。”

“凉薄寡情……”君撷苦笑，你的凉薄寡情若是可以对我少一分该多好？

就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看着君撷那压制的眸子，凤清零叹了一口气，“君撷，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更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实现，既然不能实现，就不要握着不放了。”

握着不放？

君撷看着凤清零那认真的眸子，“就像我心里的那件事情，永远都实现不了。”

我喜欢你，让你也喜欢我这件事情，就永远实现不了。

看出来他眸子里隐藏的情绪，凤清零有些不自觉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语气仍旧平淡，“君撷，放下吧！不值得！”

简单的几个字，让君撷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痛。

曾经看着她嫁给云缙夜的那一晚，他就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他那不应该的心思就应该放下了，可他怎么也骗不过自己。

曾经他想，只要骗过所有人，他就可以骗过自己，可终究是骗过了别人，没骗过自己。

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平复了好久，再次睁眼已经是清明一片，“可我觉得，值得！”

虽然不曾得到过她的回眸，可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就已经值得他用一辈子换。

可能所谓情至深处，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是值得嗯。

看着君撷那冷淡的眸子，凤清零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以后，我是你下属，再无其他！”君撷丢下这一句话，转身没入那漫天大雪之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凤清零的视线定格在桌子旁的那把伞，终究是心情有些沉重。

“怎么？觉得伤害了他？”

云缙夜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旁，一抬头就看见云缙夜举着伞站在茶棚外，说的话让凤清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恐怕是来了好久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见他有些微怒的眸子，凤清零无奈的喝了一口茶，有些感慨，“君撷认死理，不知道能不能转过来这个弯？”

云缙夜有些吃味的将她搂到怀里，霸道的吻了她一下，“我的人还敢管别人？”

凤清零耸了耸肩，白了他一眼，“难不成王爷吃醋了？”

“就是吃醋了！”他凑近凤清零的耳边，在她的耳边吹气。

凤清零推开他，“饿了，回去。”

“好！”云缙夜宠溺的笑了笑。

凤清零看着云缙夜撑伞的样子，恶作剧一样的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左手搂着他的脖子，“你可背住了，我只有一只手……”

云缙夜笑了笑，一手托着她，一手撑伞，脚步平稳的踩在雪地里，一步步朝着夜王府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本应该早就离开的君撷突然出现，他站在原地，看着茶棚里那把未拿走的伞，伸手拿了过来，轻轻的抚摸着它的伞叶，看着凤清零跟云缙夜那若隐若现，一直到再也看不到的样子，他苦笑了一声。

他驻足在原地，大雪纷飞，他的身影也渐渐隐去。

这辈子，我甘愿画地为牢，弃自由，在你身边倾其一生守护你，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