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呀,娘子简直太彪悍了!你还别说,我听着都觉得解气!”角荷眼中闪着星星般崇拜的光芒。
“娘子说她叫什么来着……对了……放飞自我!”商兰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宫芷瞪了角荷一眼,对着徽竹问道:“那是大夫人的亲嫂,娘子这般挑衅……是不想做亲戚的意思了?”
“我瞧着,这亲戚不做也罢。就凭张妈妈的事,大夫人可真是包藏祸心,指不定怎么算计娘子呢!”徽竹难得当众发表自己的见解,若是云初在场,必会再给她点个赞。
“阿弥陀佛,幸好搬出府了,若是继续留在府中,那可等于是在大夫人手心里!再过些时日,指不定连咱们几个都……”角荷双手合十,对着门外拜拜,用眼神扫了一圈在座的几个人。
“我总觉得,从头到尾,娘子都是极有主意的……你们想想看,到今天,一步都没走错,跟掐着点一样的!”商兰绞尽脑汁,蹦出这么一句。
“既然娘子心里有主意,咱们就应该跟着娘子的意思走。隔壁那位……若是再来,角荷,你就直接挡回去。”宫芷指了指东边的院子,那里住着云萱。
徽竹点头赞成:“那位可不是个善茬,今天幸好她不在,若是她在,指不定在大慈悲殿吵成什么样子呢!”
“正是正是,我估摸着,那位要是知道她舅母,被咱们娘子气成这样,绝对要拿鞭子讨公道。”说到此,角荷有些担忧地看着宫芷。
在府里有大夫人看着,云萱不敢……也不能怎么样,而如今在这里……他们四个丫头的武力值,可真的是很渣呀!
“无妨,今天羽郎君说了,要从镇国将军府调几个护卫来守着,明儿一早我就派个丫头去催一催,羽郎君若是知道,定会尽快安排。”宫芷安慰道。
“明天一早,角荷去把那些粗使和婆子,全都叫到院子里守着,多准备些吃食,把院门关上,谁来也别开。”
“商兰,你就在门边守着,若有人敲门,就说娘子伤了,老爷有令,不让见客。”
“徽竹,你照顾好娘子,多准备些书给娘子解闷,其他的事,别让娘子知道。”宫芷脑子转的飞快,一一安排妥当。
角荷、商兰、徽竹点头领命,宫芷见她们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噗哧”笑出声来。
“不用太紧张,六娘子破坏力虽然惊人,终不过是个小娘子,她是同伯夫人一起的,伯夫人即便再生气,也绝不会纵着六娘子,做出太出格的事儿。”
宫芷说这话倒不是在安慰大家,她心里隐约觉得,今日之事,即便大夫人在此,从娘子身上也绝讨不到半点好处。
放飞自我以后的娘子,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
一直睡到黄昏,云初才幽幽醒来。
刚动一动睡的有些僵硬的身子,就看见宫芷掀开帷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娘子觉得可好些了?”
“嗯……睡一觉好多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酉时。”
见云初起身,宫芷赶忙上前搀扶,正想帮她将腿从床上挪下,却被她摆手止住。
云初费力弯起受伤的膝盖,发现睡了一觉,伤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又慢慢地,自己将腿从床上垂下。
她孩子气一笑,安慰道:“你看,虽然看着吓人,其实还好。”
“想必是牵扯到旧伤,不然也不会连路都走不了。”说起旧伤,宫芷的担忧之色更重。
“只是没站稳,跌了一跤,哪会那么严重。牵扯旧伤想必是有,但我能感觉到,没伤到筋骨,想来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娘子,饿不饿,可要吃些东西?”
云初点点头,宫芷朝外屋轻唤了声,角荷忙去小厨房传饭。
云初撑着床,慢慢站起,除了左腿膝盖传来隐隐疼痛之外,右腿虽然看着吓人,但支撑身体和行走没问题,她完全放下心来。
宫芷一直在旁边心惊肉跳地看着,见她一只脚稳稳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踮起,心里就有了数,赶忙上前搀扶。
云初一只脚蹦到桌边坐下,看着宫芷在她腿上又是揉,又是抹药,心里泛着丝丝暖意。
“宫芷,有你在真好。”她舒服地叹息。
宫芷笑着劝道:“娘子以后可真的要稳重些,都已经及笄了,若是张妈妈在旁边,指不定要怎么骂奴婢们呢!”
云初朝她吐吐舌头。
有个靠谱的神棍老爹在后头撑腰,不作天作地,就已经很乖了好吗。
角荷从外头端着吃食进屋,看见云初一脸调皮的模样,眉开眼笑地乐了。
云初睨着她问:“小丫头,笑什么?”
“娘子,以后出门多带着我呗,别看我年龄小,力气大啊,保证比你打的狠。”角荷面上泛着光,一脸憧憬道。
云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转眼看见宫芷一脸不赞同,板着脸说:“胡闹!”
宫芷脸色微霁,角荷眨眨眼。
“什么时候,都没有自己亲自上手过瘾!”云初笑眯眯地说。
宫芷无奈地看着这主仆两个,觉得自己家娘子,在“放飞自我”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安静地用完晚膳,徽竹拿了些书进屋,安置云初在小榻上舒服坐着以后,默默地在旁边做起针线来。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直到二更响起,云初没有丝毫困意。
她看见徽竹一脸疲倦,轻声说道:“你去歇着吧。”
徽竹醒醒神,“娘子,晚上你一个人可不行,今天得有人值夜。”
云初想了一会儿,不再逞强:“也好,我这会儿不困,你先扶我去床上,若是困了,我就直接睡了。你在屋里置个屏风,就在这榻上歇一宿吧。”
说着她便扶着徽竹的手,一脚一脚地蹦到床边,靠在床头,拿起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徽竹收拾停当,卷了一床被子,在美人榻上铺好,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云初隔着屏风,听见她的呼吸声,傻傻笑起来,有种第一世时在宿舍睡觉的感觉。
“是什么书,竟然如此有趣么?”一个慵懒的男声传来,云初猛地一呆……
又来?!
云初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对面,昨夜那个玄衣男子,正懒懒靠在床尾,淡淡瞧着他,笑的一脸……惊心动魄……
她捂上眼,重重地叹口气。
男子叹息道:“今天有些可惜,你这屋里有人,我还想着与你说说话呢。”语气极认真,丝毫没有调侃的意味。
云初放下双手,一字一字地无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额前几缕墨发松松垮垮垂着,细长的凤眼微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着空旷的床里侧问道:“娘子的床榻,可否借我睡一睡?”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云初内心奔腾……
她无奈坐起身,却不小心触动伤口,刺痛令她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男子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白天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
云初脑中警铃大作,疑惑看着他,并不记得白天曾经见过他。
男子见她一脸警惕的模样,唇角微勾,也不解释,眼神示意她掀开盖着腿的薄被。
云初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全身的血液向脑门冲去!
她既羞又愤,恶狠狠地瞪视着他。
男子也不开口,凤眼微眯,以眼神要挟,坚持要看。
云初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如此心中反复念叨几遍后,缓缓掀开薄被,露出一双膝盖青紫的腿。
男子轻皱眉头,仔细瞧了许久,直看的云初内心十分抓狂,很想揪头发……
他迟疑地问:“你这腿以前受过外伤?”
难道这货生前还是个大夫?她带着几丝不解,诚实地点点头。
“无妨,这两天莫要走动,养一养就好了。”男子交代道。
见他只是很单纯地为了瞧伤势,云初松口气,赶忙将薄被轻轻盖上。
男子见她这副模样,嗤笑出声。
云初隐约明白他的意思,略窘。
男子揉揉眉头,看上去有些疲倦,不再说话,依旧越过她,躺进床的里侧,再次沉沉睡去……
云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瞄瞄他的枕头——
今天清早她特地将玉佩和玉坠,全都放到下面,竟然没有一点用!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沮丧!
她不死心地,再次将手指伸向他的发丝,只感受到一丝似有似无的空气在流动,真的是鬼魂啊!
倏地,他翻了个身,俊逸的睡颜正对着她,而那微抿的唇,正好对着她的手指……
她心脏猛然一跳,慌忙收回手,见他没有苏醒的迹象,她深呼一口气,直挺挺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床头的油灯,昏昏亮着,在屏风上投下烛影,远处传来徽竹低低的呼吸声。
云初白天睡多了,此刻只能直勾勾盯着头顶青色的帷帐,毫无睡意。
她的心脏在怦怦直跳,身上微微有些出汗。
左侧的胳膊,因为男子的缘故,感觉到隐隐有几丝微凉的风在流动。
那是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即便上辈子她与周明煦在一起时,都未曾有过。
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人只是一个亡魂……
但这个亡魂给她带来的无形压力,却让她很想落荒而逃……
“太亮了,我睡不好,把灯熄了吧。”耳边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充满睡意,带着几分孩子气。
声音仿佛是贴着云初的耳边发出的,沙沙哑哑,让她全身的血液,不停在往头顶冲……
她赶忙屏住呼吸,用手摸索着,将油灯熄灭。
屋里瞬间一片漆黑,这让她心里轻松不少。
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她发现窗外的月光极亮,穿过细细的窗纸,投在地上,隐约能看见屏风、桌椅、帷帐……
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很好,不会让自己胡思乱想。
她转过头,看见男子睡在离自己一拳的距离,因为床太小,所以面朝她睡时,离得极近。
他细长的凤眼阖着,高耸的鼻梁,如刀刻般的脸庞,略带青须的下巴……
仔细端详时她才发现,男子年龄并不算很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睡着时,充满了孩子气。
她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呼吸慢慢放缓,感觉心里突然变得很柔软。
是个亡魂啊,这么的年轻,这么的风姿无双,却英年早逝,这是多么让人悲伤的事呢!
她就这样看着,惋惜着……渐渐地,闭上眼睛睡去……
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男子幽幽睁开双眼,抬手抚上云初稚气的眉眼。
他凤眸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他孩子气的往她身边凑凑,愉悦地睡了过去去……
……
清早,云初从黑暗中苏醒,觉得身体有些僵硬。
她扭过头朝床的里侧看去,和昨天一样,那里已经没了男子的身影,整个床都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环顾四周,有一瞬间茫然,丫鬟们都去哪了?
正中的屏风已经被撤下,美人榻上也清清爽爽。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斜斜照进来,沙漏才刚过辰时。
隐约地,屋外传来细语声,以及丫鬟婆子们走动的轻响。
沈姝试着动动腿,发现伤势又轻了一些,便勉强支撑着下了地……
“娘子,别逞强。”宫芷进屋,看见云初已经一只腿稳稳站着,正要朝桌边蹦去,赶忙出声。
云初朝她莞尔一笑,“你去哪啦?外面有什么事吗?”
“娘子腿脚不便,我把粗使丫鬟和婆子们都喊过来帮衬着些。”宫芷笑着解释。
云初点点头,扶着宫芷,一脚一脚地蹦到桌边。
“今天又觉得好了一些,想必明天就能走路了。”云初朝宫芷眨眨眼。
“那真是太好了!娘子以后可要悠着点,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宫芷说罢,朝外屋轻唤一声,徽竹带了两个小丫鬟进来,伺候云初梳洗。
“角荷和商兰呢?”云初不解地问道。
宫芷笑了笑,轻声解释:“角荷在厨房准备吃食,商兰在外面盯着丫鬟婆子们扫洒。”
云初让宫芷为她梳个家常的男子发式,又挑了件轻软的儒袍。
“还是男装舒服。”她轻拂衣袖,挺直腰板,一脸斯文的笑笑,颇有几分容羽的神韵。
不一会儿,角荷端了吃食进来,都是清淡可口的素斋,令她食指大动……
安静地吃完饭,云初斜倚在美人榻上,轻声唤住宫芷和角荷,问道:“你们昨天去山顶见容羽师兄,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