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墉一见此,便知要遭,马上别过脸,一脸冷漠:“你是何人?”
可是为时已晚,他方才第一眼见到那女子时一脸震惊的表情,已经让在场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加上那女子听到他的话露出的伤心欲绝的神情,更是让人义愤填膺。
“褚郎,你竟问我是何人?”
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你伸手问我要银钱的时候叫我卿卿,当初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时候,你说过要娶我为妻,如今竟问我是何人?”
“胡说八道,我何曾伸手问你要过银钱,何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褚墉一边说话,一边暗中给那女子使眼色。
只是那女子光顾着伤心,根本没有接收到他给的暗示,她一手指着褚墉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是我自萃玉斋买的上好白玉,花了生绢五百匹,还有你这身衣裳,都是用的上好的缎子……都是我一手筹备,你都忘了不曾?”
这时原先面无表情的陈氏开了口:“你是哪家的女郎?莫非不知褚墉已有婚约在身?”
“我是城南赵家的,是褚墉主动找上我,我并不知他已有婚约在身……当初醉酒之时,他还指天发誓会遣冰人上门提亲,我迟迟等不来,今日才知,他原是早有了婚约……我本不欲纠缠,此次前来,只是问一问,我那肚子里的孩子该如何安置?”
此言一出,自然又是一番轰动。
周围毫不掩饰的目光让褚墉羞怒交加:“你疯了吗?你自己的名声不想要了?”
他只愿眼前这人能知些廉耻,此时改了口,还能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却不知那女子颇为硬气:“我与人未婚先孕,哪里还有名声可言?此来只是为了要一个公道。”
这时人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响,褚墉正待出言反驳,却见人群里冲出来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上来就对着他的脸挥了一拳。
褚墉被他打了个踉跄,正待发怒,却听那少年一通抢白:“好你个褚墉,竟然这般欺辱我小姑,你当我元家无人吗?”
这时,又从人群里跳出几人一拥而上:“不错,你做下这等荒唐事,竟还想轻轻松松退了婚,也要问我元家人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褚墉已被打翻在地,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疼得他险些抽过去。
还有那些撩阴腿的,专挑他的痛处踢,没一会儿,人已被打得血泪横流。
这时褚母哪里还坐得住,哭天抢地地想来拉人,却被陈氏挡了回去。
她身后三个儿媳俱都站了出来,将褚母挡在原地,任凭她如何咒骂,都不为所动。
陈氏还在一边出言讥讽:“孝期饮酒作乐花天酒地,与人苟合致其有了身孕,这般伤风败俗,若是换了我元氏一族,可是要沉塘的罪过……如今只是打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
陈氏说完,又对着正在打人的儿孙道:“你们打完就将人给我扔到村外面去,下回要还敢来我族中祸害人,见一次打一次。”
这话一出,自外面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打得好,从今日起,褚墉若是还敢踏足上元村一步,所有族人,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不敢来为止。”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说话的正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族长。
他一发话,在场族人无不应声。
这时族长已是进了门。
看到被众人围攻已经鼻青脸肿,有出气没进气的褚墉,挥挥手:“行了,今日就到这里,莫将人打死了,扔出去吧。”
“好嘞。”为首的元励之大掌往褚墉胸前一拍,提起他的衣襟一路拖着出了门。
而褚墉早已跟死狗一样,动也动不了了。
直到出了村,元励之才将人往外一扔,对着身后的儿子道:“东西准备好了?”
“您就瞧好吧。”身后的人应和一声,提起手中的木桶,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往褚墉身上一泼。
元励之早已捂上了鼻子,转身就走:“回吧。”
他身后的长子元令禹提着个散发着恶臭的木桶,顺从地跟在后面。
原先跟在后面围观的人早已目瞪口呆,望着元励之父子的背影满是敬畏。
还有些年纪稍长的长者看着褚墉那一身的狼狈,摇着头叹着气走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金汁,拿来沃肥该多好。浪费在这种渣滓身上,糟蹋了好东西。”
此时的褚墉也不知是原先就在装晕,还是真晕了被臭醒了,正趴在地上拼命吐着。
围观的人俱都嫌弃地摇头,指指点点,根本没人同情他。
也没有人上前帮他。
……
却说褚母在褚墉被拖出去的时候已无心留下来,正要追上去,却被陈氏的大儿媳何氏一把扯住衣襟,拉过她的手,在退婚文书上按了手印。
将其中一份往她怀里一塞,并将原先的婚书递给冰人撕毁,如此这般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直到和冰人确定并无遗漏,日后也不会有分歧之处,才一把将褚母推开,口中道:“滚吧。”
“你你你,你们……欺人太甚。”她本想放几句狠话,到底惦记着自家儿子,只骂了一句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了村外,看到儿子那般惨样,正要扑上前,却闻得一道恶臭,只将她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再一看儿子一身的狼藉,更是如遭雷劈。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想叫边上的人帮帮忙,却见围观的人只知道看笑话,不见有人过来帮忙。
只得咬着牙搀起自己儿子一步一踉跄地离开了。
……
元令辰早在褚墉被拖出去的时候就从家里出来了,到了僻静的地方,果然见钱洄等在那里。
钱洄是一个液金机器人,可以随时随地改换自己的面貌,刚才那女子就是由钱洄假扮。
拆穿了褚墉真面目之后,他就趁乱离开了,当时众人的目光已被褚墉吸引,也就没人关注到他的去向。
再次出现,他已是换回了钱洄的模样。
这样一来,那赵家人即便不认,也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钱洄,你在县城里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我们所在的高昌县,县城内外,都被陆家的势力把持,我们若想在城内开铺子,就要走通陆家的门路,否则,连铺面都租不到。”
“没有其他法子了?”
钱洄摇头:“我可以潜进县衙篡改文书,却无法篡改一个人的思想。”
“邻近县城也被陆家把持?”
“差不多就是如此。”
“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还有一个消息,关于陆家的。”
“你说。”
“陆家族长陆彻有个嫡出长子,自幼体弱,十年前被送上云梦山,十年未曾下山,却于昨日突然回了城……”
元令辰神色一凝:
“云梦山是天下隐士汇聚之地,十分神秘,我记得其中有一条规矩是不学成不得下山。有不少人自幼时上山,直至寿终都没能下山来的。陆氏怎会将嫡出长子送上云梦山?”
一般这类数百年的大族,都是嫡出长子继承宗子之位,自其幼时就会倾全族之力教导,即便是个棒槌都能被他们教养成才。
有这样的条件在,实在没必要将人送上云梦山。
只怕是这位本该名正言顺的宗子早被当成了弃子。
陆家人以为那位宗子终身都下不得山了,应该早就培养了另外一个继承人。
可如今,那位真正的宗子下了山……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麻烦了。”原先在知道胤阳贺氏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想,借一借陆家的势。
只如今看来,陆家自己很快就要乱了起来,她若是和陆氏有了接触,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卷进陆家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