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陆母没想到会听见这句回答, 愣了一下,略微拔高音量, “你以为血缘这种东西能轻易抹去!?”
她手指向自己的丈夫:“就算你不想承认, 你身上确实流着这人的血。不然,你的基因等级能有s级以上?就凭那个穷酸破烂的白家?”
“妈的。”
尚宇飞暗骂了一句,想要上前。
虽然之前答应过白越不闹事, 但他实在看不惯这个omega。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家伙闭嘴。
然而刚一动身, 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回头看去,见是白越。对方依然表情未变,只是抓着他的手掌握得死紧, 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
尚宇飞顿了一下, 继而退回去, 反手抓住白越的手指。
看见两人互动,陆母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陆甄, 你好好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陆校长:“……”
他一直都知道白越二次分化的事, 也知道尚宇飞对白越很上心。
亲自证实两个人在交往虽然很惊讶。不过面对陆母,这一切又好像都无所谓了。
陆校长:“这与你无关, 也与我无关。这是他的意愿,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缺失了两个儿子的童年太久。尽管算不上补偿, 但他希望能努力满足两人的愿望。
“你——!”
陆母看着眼前的四个alpha。从左至右,无论是她的丈夫还是孩子,没有一个站在她身边。
她像是在故意撑面子一般:“就算你们不介意,民众呢?等我把这件事情爆出去, 你这个‘英雄’儿子,”
她嗤笑一声,“也会落下神坛吧。”
气氛如弦般绷紧,直到有声音打破。
“您想说的话,就去说吧。”
闻言,在场人纷纷望向说话的青年。
白越依然握着尚宇飞的手,重复道:“您想说的话,就去说。”
陆母略微怔住。
对方的反应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为什么不担心?为什么不害怕?难道不该胆怯地求她不要爆出这件事吗?
白越望着陆母,微弯的眼眸里不带笑意。
“我无法要求您做任何事。同样,您也无法要求我。”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强调血缘关系……”他道,“总不可能是为了让我认亲吧?”
“还是为了羞辱?”
白越嘴角掩下:“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该走的路,我会继续往前走。”
“打扰了。”
他点了一下头,便转身朝外走去。尚宇飞随之跟上。
目送着这名alpha的背影,陆母嘴唇微颤。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想让对方认清见不得人的身世、感受到痛苦,挑拨其与亲生父亲的关系。
可这个人竟然完全不在意。无论是对她的话还是对她丈夫的身份,都没有半点感触。甚至就这么直接离开。
而且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赤/裸裸的宣言。对方会一直碍眼地存在着,挡住她和儿子前进的路。
必须得做点什么。
正这么想着,陆母瞧见儿子抬脚要走,连忙阻拦:“陆深!”
“……”陆深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移开视线,“我没想到您会说出这种话。”
“母亲,我很失望。”
很失望?
听见这话,陆母趔趄着倒退一步,手再也使不出力,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离开了。
她的全部青春、她的全部希望、她人生的所有意义都倾注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无论是教育还是生活,她都努力提供最好的,才培养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后代。
可现在,对方却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她?被她最讨厌的那个omega的孩子带走?
陆母不觉有些头晕。一旁佣人连忙迎上,将夫人扶到沙发坐下。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陆母喃喃,“必须得让陆深回来,他需要我。”
“他不需要你。”
陆母听见丈夫这么回答。她不觉抬起头,望了过去。
“至少没那么需要。”陆校长道,“他已经长大了。”
陆母手指死死扣入沙发。
在她看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白越母亲,在于白越。如果白越不出现,压根不会发生这后边的事。
她必须、她必须得——!
陆校长看着妻子愈加扭曲的面容,平静开口:“如果你再对白越出手,就离婚吧。”
话落,陆母身体僵住。她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子乱成一锅浆糊。
“你、你说什么?”
陆校长:“财产我会请律师做好分割,陆深也会跟我。‘操心’了这么多年,你也该试着放松一下了。”
陆母身下坐着沙发,但她却像溺水的人一般找不到凭依。身子整个软了下去,陷入沙发椅背。
陆校长:“你自己好好考虑。”
这是最后一句话。他转过身,脚步声逐渐远去。
佣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跟谁比较好。
“老、老爷!”有人去追陆校长。
陆母一个人待在了客厅,明明还是夏末,身心却彻骨一般寒冷。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抛下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身子不觉开始颤抖。
“嘀嘀。”
此时电话响起。陆母回神,连忙去接。然而打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人。
“夫人。之前联系过的醉鬼问什么时候给钱,他做好准备了。”
陆母:“……”
没听见回应,线人疑惑:“夫人?”
陆母:“让他滚。”
她摁下挂机键,缓缓放下手机。
陆母向来最注重仪表,哪怕是在家里也跟外边一般一丝不苟。可这时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发丝凌乱,肩膀垮下。
她独自坐在这偌大的别墅中,身影越变越小。
离开陆宅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空笼上夜幕,疏星挂在天际。
陆校长接上了三名学生,亲自开车。
“现在很晚了,明天再送你们返校。”
陆深:“好。”
他坐在副驾驶上,不无担心地回头看白越。
对方侧脸望着窗外,夜色映在了眉间、看不清神色。
陆校长开着车,看向后视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白越,剩下的事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
白越看过去,笑了笑。
陆校长不由握紧方向盘。
白越这个孩子很少会表露负面情绪,过于成熟。他倒宁愿对方能更任性一点儿,哪怕是向他发脾气也好。
“……”
或许这永远不可能。因为对方绝不会信任他,接受他作为“父亲”。
悬浮车飞快前行,夜色在窗外模糊成一片。
尚宇飞一直抓着白越的手,没有松开。十指交握,手背的疤痕依然粗糙。
他坐近了一些,肩头贴上对方的肩膀。
来到住处。这是陆家在市中心拥有的另一处住宅。
没有主宅那么大,但也算得上宽敞。每天都会有佣人过来打扫,因此十分干净。
陆深给两人拿来换洗衣物,欲言又止。
白越注意到:“怎么了?”
“白越学长。”陆深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请告诉我。”
白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不介意我的身份吗。”
“白越学长要比我大。”
陆深不想用“私生子”这个词。早在父母成婚之前,对方就已经出生了。
“而且,”他低下头,“能和白越学长有血缘关系,我有一点高兴。”
说完这句,又立马接道:“对不起。”
因为这一点,对于对方而言或许是痛苦。
少顷,他听见白越开口:“陆深。”
抬眼看去,对方并未看他,视线落在了一角。
“作为同伴,作为学长,我都很喜欢你。”白越眉头轻蹙,“但我的弟弟,只有一个人。”
“抱歉。”
陆深:“……”
陆深:“我明白的。”
“学长不需要有太大负担。您的家人很好,我也只要维持现状就够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我会站在学长这边。
“请先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门。
房门合上。陆深看了一眼房间方向。手落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儿,终于放下。转身朝外走去。
尚宇飞看着闭合的房门,抱臂站在一旁:“这样好吗。”
“……”
白越没有回答,只是朝尚宇飞笑了一下,“我先去洗澡。”
尚宇飞目送白越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
白越立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打在身上。头发全部被打湿,梳至脑后。
水流沿着眉弓往下,经过鼻梁,直到从下巴滴落。
腹部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但依然能看见痕迹。如火星爆炸一般、纹路往四周散去。
白越抹了一把脸。
他的想法不会变。无关血缘,他对自己所谓的亲生父母没有半点兴趣。
养大他的是白家,他也只会把白家当作家人。
白越垂眼,手伸向挂在脖颈的银链,上边串了两枚指环。
其中一枚是尚宇飞送的,另一枚则从出生起就陪着他。
在很小的时候,他觉得它很重要,连白父白母都不让碰。而这么久过去,则只是习惯性地戴在身上。
水流打在了戒指之上。
白越看着它,手指略微用力、想要将其给扯下。
突然这时,身后传来门响。
白越一顿,侧头看去。见是尚宇飞走了进来。
对方脱了衣服,只腰间松松围了一条白毛巾,胯骨隐约可见。
白烟缠绕,祖母绿的眼眸在烟雾中有些模糊不清。断眉微挑:“方便一起吗。”
“……”
白越关上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