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菱点了一下头，从东屋的衣橱里抱了一床褥子又取了一个枕头出来，都是半新的。月颖不习惯用旧物，当初都给自己和谢简置了新的摆上，旧的没丢便存放起来。

梅大姐道：“早听吴嫂说，东家最是慈和厚道的人，哪里租房也不会给家具、摆件、被褥使，租你家的房子，不仅有现在的厨房、堂屋，就连这些都是齐全的。”

月颖心里暗道：在现代租房子，拧包入住的可不少呢，这算什么？她不过是将半旧的东西搁着，想着放在那儿也无用，派上用处倒也不错。

月颖道：“梅大姐，你租了我家屋子，租住的时候可以自己设计装修，可若离开时，尽量恢复原样。我家的东西走的时候就留下；你置的东西，走的时候就带走。各是各的，你若不放心，可写个租契。”

梅大姐道：“东家的规矩，吴嫂告诉我了，杂物房的柴禾用多少填补回去多少，尽量保持原样。”她凝了一下，问道：“我能借马棚养几只鸡不？”

养鸡？

月颖记得隔壁吴婆家就养了几只鸡。

“养鸡可以，但得关着圈养，只我大哥过些日子要过来读书，这里离藏书阁近，方便他去看书，放着养，就怕一抬腿踩鸡屎，没的让人觉得不舒坦。

大哥来时，会不会带马，这亦要看情况，你若觉得使得，在这院子里寻个角落建个鸡宅养着也成。”

这虽是一进的宅子，可院子还不算小，在角落里寻个地方养鸡，梅大姐就想到进门的右手边可以，可那是吴嫂母女住的屋子，吴嫂乐不乐意可不好说。

梅大姐琢磨着在哪里养鸡，若是养了鸡，生了蛋可以给儿子煮来吃。

她又问道：“瞧这院子不小，我能不能在里头种一畦韭菜？”

乔家姐妹目瞪口呆。

这是城里，当这儿是乡下么。

月颖沉吟道：“这院子大吗？我买的时候还觉得小。”

“大啊，要种韭菜肯定自家吃的都够了，每晚割上一小挫，炒一个鸡蛋就是一盘菜。”

一小挫加一个鸡蛋就是一盘菜，我的个天，这才几筷子就是一盘。

月颖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还以为是个好的，怎的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肯定不行的，我还想着改日请两株风水树种在这儿院里，好保佑我大哥轻松考中举人。”

梅大姐不由得有些失望。

月颖道：“到底是城里，瓜瓜菜菜、猫儿狗儿的都不能随便养，去年有这一带的百姓养狗，咬了人，差点因狗毒丧命，险些吃上官司呢，赔了一百两银子，被咬的受害亲属都不依，还是养狗人家寻了里长、中人，后来发现两家拐着弯沾了亲，又请两家共同的亲戚开解，这才以一百两银子了事。”

还沾着亲，因为狗咬都陪了一百两，这要不沾亲得赔多少啊。

“还有城南一户人家，几年前因为养鸡，吵得邻家要参加入考的儿子在考场上因没睡好昏了，两家也闹了起来，邻家硬是冲上门，把那家的鸡全给宰了！”

梅大姐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乔杏杏信以为真，“我还奇怪，怎的吴嫂把小瓜子给吴婆家喂鸡自己却不养，原来是怕惹上麻烦。”

小桂花道：“吴婆家的鸡是关着养的，养鸡就是为了给她孙儿吃蛋。公鸡不能养，一养就爱打架，吵得很。我就养兔子，兔子多乖，不吵不闹的，只吃菜叶子。”

梅大姐突然想到小桂花的兔子，她要种了菜，会不会被兔子给吃光，到时候她讲理都没地儿，还是不能养。

“唉，这大地方的人可真怪！”

月颖道：“梅大姐要在永乐府长住，还是得寻个长久营生，无论手头攒多少，只出不进，难免有山穷水尽的时候。”

梅大姐道：“我听我的远房表弟说，吴嫂的生意就是东家给寻的，就连吴嫂立女户，也是东家公子给帮的忙。”

月颖道：“吴嫂不容易，她是厚道人，又遇上难处，你说她婆家真不是好人，人家夫妻俩拼生拼活攒钱盖了新屋，尚二哥一过世，大伯兄和她婆母就要赶人夺新屋，你想抢新屋就抢，还要诬陷人。”

梅大姐也听说过这事，吴嫂就特感激东家兄妹，直说是好人。

月颖道：“人，谁没个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许多人因为投缘，虽是萍水之缘，最终成为一生朋友的，甚至连后世子孙也成为朋友的亦不少，这世交之情，便是这么来的。尤其患难之中，更见人心。”

“我是极盼着吴嫂母女能过上好日子，她们母女肯吃苦，小桂花又灵透，早晚会过上好日子。”

“小桂花还说要做姜豆腐的姜太太呢，姜太太年节前还来瞧过小桂花，很喜欢她。”

乔杏杏、乔艾艾姐妹拿了花绷子出来绣花，堂屋里亮堂，上头挂灯笼，桌上点油灯，这种亮法，她们可舍不得。

姐妹俩吃饱喝足，这会儿也不冷了。

不一会儿，蔡嫂、吴嫂收拾完厨房，亦坐到堂屋里说话。

月颖喊冷，让秋菱从杂物库取了一个火炉来，又装了些银丝炭，屋子里立时就暖和起来。

秋菱从厨房提了铜水壶来，往炉子上一放，待水一沸，从屋里取了两个汤婆子。

吴嫂帮忙灌了水，递给月颖一个，又给了梅大姐一个，一屋子妇人聚在一起闲话。

你一言，我一句，倒颇有些热闹。

月颖看着乔杏杏、乔艾艾的绣品，摇了摇头，“就你们这种绣法，还真没法赚钱，你娘不是绣娘出身，就这手艺？”

乔杏杏被她一激，当即又恼了：“东家惯会说人，我们姐妹的绣活，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好。”见乔艾艾连连使眼色，当即不说话了，将嗓门放低，不快地道：“你是富贵人家出身，穿的都是绣好的，哪里懂绣活！”

月颖笑道：“你说我不懂？一会儿本姑娘让你心服口服。”

她将汤婆子塞给秋菱，进了东屋取了个花绷，还抱着一笸箩，“今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既然该立绣娘女户，没点厉害，就不会揽这瓷器活。”

她的花绷上已经描好了花样子，是一幅《荷图双鲤图》，“小桂花，给月姨穿线，我绣，你穿，我给你说穿哪种，你就穿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