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伙同毕川一道将四殿坑了一遭后,他的传闻似乎少了,私以为是变忙了。但事实上,炼狱一事后,地府要忙碌很长一段时间。
黑白无常等人,我也很久未见了,一日看到无常的花偶从天边飞过,却是往大殿那方去了。
谷衣似不经意间透露,白无常近来常去大殿那边。
“大约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无常养的花偶除了代替他们去人间带将死之人的魂魄,也是用来找寻魂灵的。我想起了扇面魂的事情,上回去和大殿说了之后,也未见有什么结论。
刚好眼下也没什么事,我便跟着谢必安的身影飞去了大殿处。
谢必安见到我,有些惊讶:“三殿也来找大殿?”
我点头,想问他来找大殿是什么事,可他却含糊其辞起来,直觉告诉我,多半又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谈话间,大殿走了出来,道:“怎么在外面站着?”
到了殿内后,大殿首先问我有什么事,我看了一眼谢必安,他正打算回避,被我制止了。“哎,别走,你留下,说不定能帮忙。”
得知我的来意后,大殿面无表情,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其实扇面魂的事,我与二殿一直有在调查,毕竟事关重大,但眼下还没有什么结果。”
我:“必安的画魂或许可以帮忙。”
“这个是自然,我此次找他来就是为了这事。”
谢必安听了立刻向我点头称是,可我还是疑虑,既然是扇面魂的事,为何刚才在殿外对我含含糊糊的。
我本想留下来继续讨论扇面魂的事,但是谷衣忽然跑来叫我,说五殿找我有事。
无奈,我只得先去回五殿。
“五殿可有说是什么事?”
谷衣道:“多半还是人间的怪事,听闻这段时间,人间有个地方死魂突然增多。”
“好吧,我知道了。”
说完,谷衣又有些疑惑:“你说以往那么多年,去人间调查的事都没派过你,近来怎么变了?”
“还能因为什么,一来确实大家事情都多,二来我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我把这当成是对我能力和态度的肯定,其实也算好事。
“可万一遇上什么对付不了的事怎么办?”谷衣说来说去还是担心我。
“肯定不会让我一人去的,我现在的法力啊,还不能独当一面,能从旁帮忙已然不错了。”上回去灭虎妖,灭伥鬼,还是历寒一起去的。
“要是二殿和你一起去,我便安心了。”
我:“你怎么天天惦记着他?”
“瞎说什么,我是惦记你,毕竟只有二殿才会拼命保护你。”
“你这样说,让其他同僚情何以堪?”大家虽说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情谊,但也不至于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对于谷衣认为只有历寒才会全心护我的认知,我表示难过。
回到三殿,我发现不止五殿在,四殿也在,想必这次要一同去人间的是便是他了,这——我还真说不上来是喜是忧。
“你可算来了。”四殿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五殿道:“你和四殿得立马去趟人间,等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后,那家伙就不见了。”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哪个家伙?”
四殿径自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还是先跟我走吧,路上跟你说。”
五殿:“行,我也不用费口舌了,四殿跟你说。”
于是我匆匆跟上了四殿的脚步,飞向了人间,不得不说,这会儿的人间,真是热得不像话,分明已经快到入秋的季节。
脚下这个地方时逢干旱,眼看着一年的忙碌就要付诸东流,却出了不少人命。
四殿指着前面正在办丧事的一家,道:“都说是天气太热,被热死的,但这个天儿还不至于死人,又不是天上有十个太阳的年岁。”
“那是因为什么?”
“邪火太旺啊。”
这么一说,我全然明白了,难怪要叫我来,因为我是水,刚好克火。
可是我回想了半天,这不管是水鬼还是火鬼,都没那么大本事将如此多的凡人害死啊。
“火鬼?还是其他?”通常说的火鬼,要么是死于火中,要么是死于后羿射日之前的凡人。后者基本上已不存在了,前者法力并不高。
四殿手一挥,我们又到了一处坟墓。
“这都是最近新亡的人,三殿你可知,这世上有种精怪叫扇面魂。”
扇面魂?当年蛊惑我的东西?!
“看三殿的反应,是知道了?”
我点头:“炎夏中,人们的噩梦所化,很难捕捉到踪迹。”
难道这里为祸一方的就是扇面魂?但很快四殿就打消了我的疑虑。“但是扇面魂这种恶灵,是不屑于做这些害人性命的事的,它们对蛊惑人心更感兴趣。”
蛊惑人心……我基本上已经肯定大灾前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扇面魂了,可眼前的镇子,不是因为扇面魂又是因为什么。
四殿继续道:“生于夏日的扇面魂,性属火,虽然很难捕捉到痕迹,但是世上的生灵,无论善恶,什么来头,没有不留下痕迹的道理。”
从新坟的死气中,能看到死者生前的确为炎夏所折磨,且噩梦连连,但那形态又不似寻常人,仿佛有团火在身上炙烤。
四殿告诉我,那些使人无形中感觉如置火烤的东西,就是扇面魂留下的痕迹,痕迹可能在这些人行过的路上,也可能在这些人吃过的东西里,甚至可能在这些人喝过的水里。
我啧道:“是火,干嘛还躲水里去。”
比如,若要我躲三昧真火里,我是百般不愿意的。
“俗世的水,哪里伤得了它啊。”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第一回碰上“痕迹”造成的祸事,想来收鬼的那一套必是不能用了。
“找到痕迹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再阻止它继续转移。”
这痕迹说白了就是一团邪恶的火气,不知留在了哪儿,被这镇子上某一人接触到,从而也害死了自己,那人死后,这团火气又继续辗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仿佛在不停地寻找宿主。
五殿之所以说要抓紧时间,也是因为一旦入了秋,天气转凉,那痕迹便会如同动物冬眠一般,不再活跃。
我与四殿一直没有现身,只在各户死了人的房子里飘来飘去,寻找可疑的东西。
飘了半天,除了发现这些人家都较为穷困外,也没有什么发现了。
我问四殿,看到民生疾苦作何感想,他却反问我是问他现在的感想还是以前的感想。
“都说说?”从人间帝王到阴间阎王,这转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凡人受苦,地狱里的鬼也不少受苦的,若说冤枉,恁谁都有称得上冤枉的地方,可六界轮回,自古如此。
四殿看了一眼远处在忙农活的妇人,道:“以前啊,何不食肉糜,现在,还是何不食肉糜。”
我:???
你说你这人当阎王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一点长进呢?我正要说教时,四殿却笑了,道:“以前不晓肉比粥贵,现在知道了,便心生怜惜,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每个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是何不食肉糜。”
那瞬间,我看到了四殿眼里的无限悲哀。此声何不食肉糜,更像是哀叹。
四殿说,即使做了神仙,也还是什么都左右不了,他从生前到死后,都不自由。
我心道,你不自由,能有我不自由?
四殿笑了,说:“可三殿,你的心比我自由,我总希望将心寄托到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