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士兵上门搜查,若苏寒月知道是自己父亲派出来的人应该更配合才对,可她却阻拦了士兵的巡查。这下苏兴德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事儿说不冷还真跟他有关系。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快到寅时了。
今日是正月十五,坊市只怕比前两日还要热闹。他回来之前已经安排人换了岗,把坊市周围都严密监视着,不怕那个鞑靼奴隶跑出来。
今晚再突击搜一遍,只要他还在那儿就一定跑不了。只是苏寒月,也许真的该叫过来问问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吃元宵的正日子。老天爷爷给脸,又是个大晴天。
昨日苏寒月午睡醒来就缠着苏问蕊,闹着元宵节要吃咸元宵。苏问蕊啐她,“元宵都是甜的,哪有人吃咸元宵的。”
结果苏寒月歪理一大堆,吵着说南方人就吃咸元宵,馅是肉做的。轻袖在一边跟着点头,她是南方人,自然知道。
苏问蕊被吵得受不了了,让她自己去跟厨娘说。厨娘不会做,苏寒月有些傻眼,她也不会。还好有轻袖,虽然没做过但大致知道咸元宵的做法。最后她连晚膳都没用,全试吃咸元宵了。
结果吃太多,苏寒月肚子胀得难受,让春梅替她揉了好半晌。难得让春梅给逮着了机会,数落了苏寒月一通。
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晚。苏寒月昨晚吃了太多元宵,兴趣一过今天反倒一点都不想吃了。用早膳时,看她瞪着碗里的元宵不动筷,苏问蕊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苏寒月被她笑得脸有些青,木木的问:“二姐姐,今早你没有事要安排吗?”
苏问蕊止住笑,“今天是元宵节,过完以后年便也差不多过完了,自然可以清闲些。”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丫头在外面禀道:“小姐,老爷过来了。”
苏兴德昨晚越想越不安,一大早就让人过来传苏寒月。可苏寒月睡太晚,一直没起。苏兴德派人来问了几次,苏问蕊忙完了手里事便亲自过来了,想等苏寒月用完早膳便带她去苏兴德那里。
“父亲?”苏兴德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她什么事儿?
苏寒月偷偷瞄了苏问蕊一眼,看她神情自然,应该没有把林文盛的事告诉苏兴德吧。
苏兴德带着一身寒意进了屋,苏寒月与苏问蕊两姐妹双双向她行了礼。苏兴德一挥手,让她们坐下。又把丫环们挥退了,显然是有话要说。
苏兴德等了这么久,早就等急了。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听说那日出门赏灯,你去了林家?”
果然跟林家有关,尽管苏寒月已经隐约猜到苏兴德的来意,但突然被问到还是略微慌了一瞬。她定了定神说:“是啊。因为林爷爷一直没把给我做的东西做好,雪暴那日我过去才知道他是病了。赏灯那日,我担心林爷爷的病还没好,才跟二姐姐说过去看看的……”她朝苏问蕊看过去,希望能躲避一部分苏兴德凌厉的目光,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苏兴德的表情有些严厉,让苏问蕊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出什么事了吗,应该很严重吧?
苏问蕊细细想了想,心中一惊,难道跟林文盛有关?她疑惑的看向苏寒月,正好与苏寒月的目光对上,以眼神询问却没得到苏寒月的回应。
苏寒月心虚的收回目光,现在有些麻烦了。
面对苏兴德与苏问蕊的双重逼迫,苏寒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现在,林文盛就在那里,若苏问蕊此刻说出来,苏兴德会怎么对他?她又该如何跟林老交待?眼见着要到手的东西终是化为泡影吗?
每想一层,她的心就冷一分,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就在苏寒月打算用晕倒来躲过一劫,摇摇欲坠之际,碧纱橱里响起了凄惨的哭声,是苏光启在哭。
把苏光启接来住了这么久,还从没听到他这样哭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以前他哭,大不了就哼哼两下,稍微哄哄就没事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知道苏寒月现在正遇到了麻烦,替她解围一般。
苏兴德皱了皱眉,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碧纱橱里是苏光启的乳母秦氏与一个小丫头微冉在侍候,听到苏兴德问,急急抱着苏光启来到暖阁。
苏光启实在哭得凶,乳母已经哄不住了。
苏寒月见状立刻上前,取下头上的一只银蝶放到苏光启面前,轻声的逗哄着。一会儿的功夫,苏光启安静了下来。只是刚刚哭得太厉害,现在仍然抽抽噎噎的。
“到底怎么回事?”等苏光启止住了哭,苏问蕊才赶紧又问。
秦氏忐忑的向众人行了礼,解释道:“奴婢也说不清少爷是怎么了,刚刚还吃着奶呢,没咽几口便开始哭了。少爷还小不会说话,许是哪里不舒服才哭的。”
苏光启从出生身体底子就不好,若说他生病也不是没可能。他可是廖氏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绝不能让他出事。苏寒月也有些担心,她摸了摸苏光启的额头,体温正常。便让乳母把苏光启放在炕上,想解开包被看看是不是身上有什么。
“快,去请大夫来。”苏问蕊急了,忙吩咐小香出去安排。“解他被子做什么?”一回头,看到苏寒月正在脱苏光启的衣服。
“大夫还有一会儿才到,先检查一下。”苏寒月一边解释着,手脚却没有停下。
“看看也好,别是被什么咬了。”苏兴德也赞成。
只是……会被什么咬了,这大冬天的。苏寒月在心里默默吐槽,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要不是苏光启这一哭,她今天一准儿死定了。既然苏光启这么够意思,她也不能看着他受罪不是。而且苏光启是苏家唯一的男孩,是她们这三姐妹以后的依仗。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三个以后可就没有娘家可言了。苏兴德若以后有了儿子,自然跟儿子更加亲近。她们这几个赔钱货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他再无瓜葛了。
虽说苏寒月的想法是现实了些,但摆在她面前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容不得她假清高。
包被解开了,苏寒月小心的解了苏光启小衣的系带。尿布已经湿了,湿得不多。正面检查过没什么异样,苏寒月给他翻了个身。上半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屁股上却起了很多小红点,应该是尿布疹。冬天穿得太多,捂得太厚不透气造成的。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也不怪乳娘给他捂得严实了。
只是尿布疹长久了也会疼,也是可怜,还这么叫呢。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开点膏药擦擦就行了,若是有橄榄油泡点紫草来擦效果更好。
不大会儿的功夫周大夫便被请来了,由于请得急,周大夫还喘着粗气。他给苏光启诊脉,诊了好一会儿,两只手换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
苏寒月见状只好将苏光启长尿布疹的事说了,周大夫解开一瞧便认定了,就是尿布疹。
针对尿布诊没什么专门的特效药,给这么小的孩子喝药也不容易,只能靠擦洗,关键还是要透气。否则,时间一久会更严重,若引起感染就麻烦了。
“周大夫,能多开些紫草吗?”苏寒月忍不住了。她看了眼周大夫开的方子,是一个洗剂方子,里面就有一味紫草。
周大夫愣了一下,赞道:“苏三小姐真是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识得这许多字了。”
今天受的刺激太多,苏寒月一时忘了自己才五岁,还没开始学识字呢。刚刚一着急就把这茬给忘了,“周大夫取笑了,寒月就只识得几个字,还是我的丫环春梅给我说的呢。”圆吧,这个理由最靠谱。
当着面说谎,春梅真是无言以对了,只得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蒙骗过去。
“三小姐如此聪颖,真是苏大人之福啊。”周大夫朝苏兴德拱了拱手。紫草又不是什么贵重的药物,多便多些,到时给铺子里的伙计打声招呼就行。
苏兴德看了她一眼,没吱声。是聪明啊,就怕聪明不用在正道上。
等周大夫离开苏问蕊才问:“你要紫草来作甚?”
“周大夫的药必定是灵的,洗两次便能药到病除。可这天儿这么冷,若是稍不留神那些小红点子还会再长。我想做点紫草油,平日换尿布的时候就擦一点便不容易长了。”苏寒月解释。救命大恩,不能不报啊。
被如此一打岔,苏兴德便无法再问下去。况且时辰也不早了,他得快点去卫所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呢。反正三丫头也跑不掉,等忙完了再回来问也是一样。
“你老实交待,今日父亲找来是不是为了藏在咱们家里那人的事儿?”把杂事安排完,苏问蕊与苏寒月两人关在屋子里小声说话。
苏寒月吱吱唔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也很纠结,现在苏兴德已经怀疑她了,若没有苏问蕊的帮忙她很难让林文盛在苏家藏下去。可若苏问蕊知道了真相,会继续帮她吗?
“如何不讲?”苏问蕊急了,轻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