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零碎的准备,本打算又想办法出去一趟的。
啧,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父亲,能将功补过吗?”苏寒月悠悠的问。
原打算再抿口茶就撵她回房去,也该出门了,还有好多事儿呢。结果被苏寒月一句话刺激到,茶水没咽下去反而喷了出来。他边咳嗽边问:“……将,……将功补过?你,你打算怎么将功补过?”
“那不是……四弟以前身子不太好吗。自从搬来跟我住了,身子可好多了。”苏寒月犹犹豫豫的说:“……女儿替父亲尽了抚养幼子的责任,父亲……该不该奖……”
“你帮我抚养他?”苏兴德咳得脸红脖子粗的,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听到这句,一时脸色有些发冷。
见苏寒月点了点头,“他可是你弟弟……”
“是,否则我也不会管他。”言下之意,我可是念在姐弟情分才管他的。这种观念在苏寒月看来很正常,但在苏兴德看来却显得自私狭隘了。
“照你这么说,我养你是应该的,你帮我个忙就是看在父女情分上?”苏兴德问得很慢,语气也变得压抑。
“你养我是父女情分,我帮你也是父女情分。古语讲:父不慈则子不孝。”苏寒月抬头,看到他的脸色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回答便谨慎了起来。
苏兴德没再问,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意思。
苏问蕊怕他真的生气,心里有些打鼓。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炉里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苏兴德一径的沉默给苏寒月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也许是太饿了,她觉得有些腿软。
回想刚刚自己说那些,她的后背渐渐浸出了一层冷汗。那些话分明就是违反礼教的,若苏兴德是个读书人这会儿恐怕已经请家法了吧。家法不容,国法也是不能容的。苏寒月就是个全面公敌,就是反动派,就是被全社会唾弃,被千夫所指的那一个典型。
里衣已经湿了,冷汗产于顺着额头滑了下来。苏寒月的表情变得凝重,脑子里转着圈的思考着怎么把刚才的话给圆回来。
也许是苏寒月的表情取悦了他,也许是觉得他的威严得到了尊重,也许……反正,他决定放过苏寒月了。
直到苏兴德的目光从苏寒月的身上移开,她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将功补过了,那件事就算了吧,但下不违例。”
“那……,为四弟配药洗澡呢。”这还没完了是吧!刚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你想怎么着?”没想到苏寒月这么难缠,苏兴德深深的叹了口气。在所里跟那些**子在一起,都没跟她说话累。
“能不能尽快把打磨水晶的匠人请来……”
“还想请工匠?”这倒简单。
“还有……”
“一次说完,别吞吞吐吐的。”这大喘气儿,得把人急死。
苏寒月乖巧的低头应是,“以后办事需要出门……”
“你一个小孩子需要办什么事?”这就是当孩子的坏处了,随时都能被人打断,真欺负人。
“大姐姐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这种话说半句就行了,后面的自己想,反正不能差别对待。况且她还没帮忙带四弟呢,可没什么功。
苏兴德定了定,他怕自己真的发火了,被小屁孩噎的。“告诉你二姐一声就成。至于请工匠……就这两天吧。”说完朝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看着就心烦。
“谢谢父亲,女儿告退。”看来是真满意了,来的时候可没行礼。还好苏兴德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而且也没想过可以请人专门教她礼仪,教教她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苏寒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萍雅去厨房端些热食回院子。食盒里的早膳早就凉了,萍雅在外面等半天也听不到里面叫进,便猜到这食盒里的饭菜是没法吃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寒月还有些不真实感,小心脏“咚咚”直跳。
苏兴德之前的表现是真把她给吓着了,她想起,就算苏兴德要把她浸猪笼或者送到尼姑庵里关一辈子,她都只能受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到了尼姑庵里可不就只能自生自灭了吗。
后来顶着苏兴德的目光提要求,一半是她确实是想提,另一半是她咬牙装出来的。四岁的小孩是没这么深心思的,得装出无知无畏的样子来。
所以她在赌,赌苏兴德纵然是个千户长,纵然在一群**里混了半辈子,纵横沙场的,但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始终是心疼的,特别是在孩子的亲娘才死没多久的时候。
而且苏寒月觉得苏兴德毕竟读书不多,对文人的那套酸腐,作为武将的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相对文人来说,他的思想更开阔,更能接受一些世俗不容的东西。
苏寒月赌对了,苏兴德没有用那种犀利的对待外人的眼光来挑剔她,父女亲情还是占了上峰。
苏寒月所不知道的是,自从苏兴德觉得这个女儿在性格上跟自己更像以后更对她多了几分包容,这份包容甚至超过苏天荷。苏天荷虽然脾气比苏寒月直接且火爆,但苏天荷的像只是表面的。骨子里苏天荷没有苏兴德那些弯弯肠子,做事不过脑子。苏问蕊的性格就是融合了他跟廖氏,行事爽利又懂得想问题,但骨子里却有廖氏对世俗规矩的畏惧。
苏寒月又不一样了,她的外在表现跟廖氏很像,柔柔弱弱的。也许更收敛,更不动声色一些。但骨子里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多,算计人的时候脑子转得溜滑,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种人。虽然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一般人可当不得。若是个男孩,又有他在,以后别说做千户,就是做个指挥使或者更高都不成问题。
他要是能多读点书,这都指挥使的位置早就拿下了,也不必来来回回的折腾得这么辛苦。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令苏兴德对苏寒月抱有很大的期望,连带着那些脱离世俗的言论也不算什么了。
用过早膳,安抚了叫嚣的五脏庙,苏寒月一摊,倒在床上。
惊心动魄了一早上,加上昨天晚上又冷着了,她觉得有些累。里衣还有些湿,得换下来,不然就真要病了。她让萍雅给她找了里出来,用热水重新擦了遍身子才换上。然后又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她是小孩,得多休息。苏寒月理所当然的想。她还有个不省心的爹呢,得防着哪天他想起来又让她陪他玩。那可真消耗精力,脑细胞都得死一半。
她得养养。
睡了接近两个时辰苏问蕊来了,见苏寒月还在睡便逗着苏光启玩儿。
苏兴德训完苏寒月就又出府了,苏问蕊把府里的事安排好都快午时了。她打算跟苏寒月一起用午膳,顺便问问今天在父亲书房里发生的事。
“大姐姐这事是谁告诉父亲的?”苏寒月咽下口粥问。
“我已经查过了,父亲叫大姐姐院里的丫头去问过,又去过大姐姐院儿里。可能都说了吧。”苏问蕊给她夹了个水晶素饺。
苏寒月却放下碗说:“二姐姐,妹妹真吃不下了。”
“粥都没喝完,这怎么行。”苏问蕊放下自己筷子,接过苏寒月的碗喂她。
“妹妹从父亲那里回来才用早膳,吃得有点多,肚子本就不饿,真吃不下了。”苏寒月一边退一边解释。
“真的吗?”苏问蕊扭头问春梅。
“春梅姐姐怕我生病,昨天守了我一夜,我让她休息了。今天是让萍雅跟着的。”难怪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没见着春梅。
不等苏问蕊吩咐春梅便叫了萍雅进来,确定苏寒月没有撒谎才放过了她。
怎么这父女两都爱在人身边放眼线,真不愧是一家人。苏寒月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也要在别人身边放眼线。不怪她这么想,都怪信息太不发达。
下午晌,苏寒月一边看着苏问蕊做针线,一边给她简略讲了讲书房里的事,苏问蕊有些吃惊苏兴德居然答应她可以出府。遂又点头道:“出府倒是可以,胸口缝块白布别人也就知道在守制了,忌讳些的人家也不会邀请咱们。”不吉利。
看到针线,苏寒月想到做实验需要的防护工具还没有,便缠着苏问蕊教她。小东西她可以自己做,大东西就得想办法让人帮忙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寒月看着那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口罩心里无比悲愤。就为这么个小东西,她手指被扎不下十次,连带被人嘲笑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小姐,这肚兜太小了,就是四少爷都用不了的。”苏寒月很想告诉她这不是肚兜是口罩,但对于口罩是什么她却懒得解释。肚兜就肚兜吧,反正也不是给他们用的。
清晨,苏寒月眨开眼,看到床顶的承尘思考着今天要做的事儿,她得计划一下。打磨的工匠这两到就会来府里,她便打算暂时不出门了。干脆先试试把浓硫酸给捣腾出来,不然以后指不定得抓瞎。当然,还得先到前院库房里要点生石灰,取硝石的时候忘了要。但最最主要的是身边的丫头。春梅是二姐姐派过来的,虽然来伺候她了,但心可还在二姐姐那里。要怎么样震慑住她,让她听命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