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却见喜鹊已经飞回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衔来了一件物什。
“这是什么?”崔旖安捏着喜鹊的腿皱眉道。
她取下喜鹊衔的东西,无奈地摇摇头:“我让你去取西王母的蟠桃来,你怎么拿了个凡间的桃子?”
众人定睛一瞧,见那东西竟然是一颗还带着绿油油叶子的刚摘下来的桃子,顿感惊奇:这喜鹊真神了!
哪知崔旖安又朗声道:“你呀,凡间的桃子怎能献给长公主?仙翁要是知道了,不生气才怪!算了,你先把桃子献上去吧,改日再拿蟠桃来。”
说完她右手一晃,拍了拍喜鹊的背,喜鹊又飞到了台上,这次它直接飞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愣了愣,见喜鹊似乎要献宝一样叼着桃子,于是自然而然取了下来,却突然惊讶得叫出了声:“呀,是碧林蟠桃呢!”
“什么?”皇帝和太后齐齐看过来,但见皇后眼笑眉飞。
“陛下,太后,快来看看,这哪是普通的鲜桃啊,这可是上乘的碧林做成的蟠桃。做工精致,真的无可挑剔!”
吴承运禁不住站起来,走到皇后面前拿起蟠桃来端详,不由赞道:“果然是碧林蟠桃,如此通透,实在难得。”
太后也走过来连连叫好:“可真是有心人啊,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巧心思。”
崔旖安笑答:“这便是仙翁的第三件礼物,乃是西王母蟠桃园里的蟠桃。现在敬献长公主,恭祝长公主福乐安康!”
“好!崔采女,”皇后身为人母,自然难掩喜色,“本宫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了。陛下,可别辜负了南极仙翁的一片心意啊!”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崔旖安。
这话一语双关,在场人人都能听得出来,崔旖安今天的戏法表演大获成功,一言一行都将吉利和喜庆之意传达得丝丝入扣,如何不叫人开怀?所以,这一下子便让上座之人开心得合不拢嘴,倒也在情理之中。
吴承运笑道:“这是当然。”然后顿了顿,对崔旖安浅笑道,“崔采女,难得你今天一片苦心,朕也十分感佩。珍珠和碧林蟠桃都请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朕代长公主心领了就是。”
“陛下……”崔旖安倏然皱眉,心凉了大半。
吴承运轻笑一声:“你别多想,无论你家境如何,这些东西想必都是你的宝贝,朕又怎么会夺人所好呢?”
他悄悄对皇后说了两句话,只见皇后也点头赞同。
于是闵信厚便站了出来,大声宣布:“奉陛下口谕,现册封崔旖安为正八品贵人,钦此!”
林落儿看着难以掩饰住狂喜之情的崔旖安,发自心底露出一丝微笑,然而她向方洁雅看去,却不禁胸口一堵。
方洁雅紧咬下唇,如果眼神可以成为一把剑的话,那么此刻她的眼神便是一把能比拟太阿湛卢那般吹发立断的盖世利剑!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她的掌心,骇人的猩红斑斑。她自己都说不清,此时此刻她的心都多刺痛,多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是崔旖安?为什么她是贵人,而我只是选侍?为什么上天会如此不公?
她霍然抬头,双眸渐渐泛起一层难言的迷蒙:不,我方洁雅绝不认输,绝不!
自寿宴之后,这一届采女的命运终于尘埃落定。加上头一批获封的采女在内,总共有二十余人最终留了下来,而剩下的那些采女则由内务省指派专人护送回了家乡。
深宫之中,又多了许多新鲜的面孔。
梅红背着手,嘴里哼着小曲,走得几步便时不时跳起来,心情格外好。
面前有一大片莲花池,汉白林砌成的小桥横跨其上,直通对岸。岸边的柳树又抽开了新条,绒绒的碧绿扫过脸颊,逗得她“咯咯咯”地痒痒起来。她扯了一枝柳叶绞在手里玩,又晃眼瞥见了岸边一簇一簇的各色花朵,便摘了几朵不同颜色的下来插在头上,上得桥来。
这时,从桥那边的不远处也走来一个人,垂着头,手臂上挽着个衣篮,梅红随便盯了一眼,也没在意。
两人相对而走,刚走到对岸桥尾的时候,那人忽然踢到了台阶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但听“啊呀”一声,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衣篮也被甩了出去,干净的衣裳散落一地。
“你怎么样了?”梅红一惊,急忙上前扶起那人来。
“没事没事,多谢姑娘……”那人拍了拍蹭脏的双手连忙迭声道。她扶着桥边的栏杆站了起来,正准备向梅红道谢,却不禁登时傻了眼。
“淙、梅红?!”那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易宝林?!”梅红失声道。
“这儿哪里还有什么易宝林,只有一个浣衣局的宫女罢了。梅红,以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易芜春淡淡苦笑一声,然而梅红听得出来,她的话里并无幽怨愤恨之意。
难道她变了么?梅红暗暗惊诧,但又觉得难以相信。
“易……,那你现在怎么样了?”梅红想叫她的名字,但对方到底曾是她的主子,终究叫不出口。
易芜春轻笑道:“新来的章主事对我们都挺好的,人也温和,很好说话。说真的,虽然在别人看来我很落魄,可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平静过。”
“你……”梅红见她目光平和,毫无之前的乖戾之气,不由感慨不已,“但是浣衣局的那些宫女,我不是不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气吧?”
易芜春反而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天边的流云,淡淡道:“难道以前我给别人受的气还少么?现在我这个样子,真应了因果报应这句话了吧?”说罢又低下头去。
“易宝林,”梅红心中一痛,脱口而出,走到她的身边,“你别这么说。”
“梅红,不是说过我早就不是什么宝林了吗?”易芜春苦笑道。
“我……”梅红还是叫不出口。
“对不起。”易芜春忽然收起笑意正色道。
“什么?”梅红一愣。
易芜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梅红,眼中堆积起越来越浓的歉疚和后悔。她紧锁眉头认真道:“梅红,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致歉的,没想到今天我们却在这儿遇见了。其实、其实我都没脸跟你说话,我、我自己都恨我自己……”她越说越激动,竟语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