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工夫，几位太医都已诊断完毕，迅速商谈了一下，便由李太医为首回禀二人。

“哦？这么说许才人确实是因为身娇体弱，才会经常病倒的？”云昭仪听完后，仍觉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娘娘，微臣和几位大人都有共同的结论，所以对于许才人，臣等建议，还是要以养为主，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琬妃点点头，对云昭仪说道：“练姐姐，既然几位太医都这么说了，那想必应该没错。”

云昭仪缓缓叹了一口气：“唉，只能如此了。”

“把许才人扶起来，慢点。”琬妃吩咐道。

于是便有朝阳殿的两名宫女前来伺候。许才人一心埋怨自己身子不争气，如今听了李太医的话，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心中顿时倍感痛闵，起身便迟缓了许多。谁知有一名拎着她的绣鞋，服侍她起身的宫女立马沉了脸，不耐烦地低声斥道：“许才人能快点么？”

这朝阳殿有的宫女在许才人刚进宫时也满心欢喜，心想遇上了一个得宠的主，自己也能沾沾光。然而后来见许才人仅仅风光了一个月便失宠，等同于进了冷宫，只好自认倒霉怨声载道。

别说得不了主子的赏赐，就是平日里的正常起居用度也不如其他宫的同等级宫女，这下子更是将满肚子的怨气和委屈全部洒在了许才人的身上。她们料准了依照许才人懦弱的性子绝不会声张出去，也知道她要想重新得宠简直比登天还难。

许才人果然成日里只恨自己拖累了其他人，因此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不计较，还对她们满心歉疚，不知该怎样弥补才好。

这会儿这个宫女见太医会诊等于回生无望，更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见许才人又有笨拙之举，想也不想便口无遮拦了。

“我、我马上就起来。”许才人赶忙小声解释，那宫女这才勉强将绣鞋套在她脚上。

许才人长期以来都被如此对待，早已成了习惯，便很自然地弯下身子准备跟那宫女一起穿鞋。

然而这宫女自以为云昭仪在和琬妃说话，无暇顾及这边，谁知云昭仪却忽然冷声喊道：“你就是这样伺候你家主子的？”

众人皆惊。

那宫女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只好连滚带爬到了云昭仪面前，颤声道：“顺、云昭仪娘、娘娘……”

“姐姐，这小丫头是欺负你我姐妹俩睁眼瞎呢！”显然琬妃也早已发现了这一点，这会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琬妃娘娘，奴、奴婢……”那宫女见琬妃也在插话，这才真正害怕起来。

“娘娘，她只是……”许才人见情势不对，赶忙跑过来为那宫女说情，却被云昭仪一个抬手打断了。

“怀莹，”她正色道，“平日里她们就是这个样子伺候你的吗？”

许才人一脸尴尬，正欲回答，却听琬妃慢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不敢抬头，只低声回道：“奴婢、奴婢叫慧雅。”

“慧雅？”琬妃重复道，“名字还真好听，不过可惜得很。”

“琬妃娘娘在可惜什么？”云昭仪接着笑道。

琬妃看着慧雅，脸上还在微笑，然而美目却似寒潭般深凉：“可惜这慧雅恐怕就要变成落花了。”

“落花？”许才人失声喊道。

慧雅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云昭仪却觉得有点儿奇怪：慧雅事主不忠，她打算杖责慧雅之后再将她赶出宫去，然而依琬妃此言，难道是要处死她？

“娘娘。”云昭仪看向琬妃。

只见琬妃微笑着慢慢起身，突然一把抓向慧雅的头顶。她摊开手，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手中已躺着一支金钗。

“你一个普通宫女，怎么会有这般名贵的东西？”琬妃冷眼相看。

慧雅面无血色，颤巍巍地抬头看向许才人求救：“许才人……”

许才人立时会意，连忙解释道：“琬妃娘娘，这金钗是臣妾送……”

“许才人，”琬妃截口道，“本宫要让慧雅亲自回答，妹妹不需帮她辩白。”

许才人只好嗫嚅着答应一声。

慧雅见求助许才人无果，整个心都沉了底。

“说！”琬妃冷不丁怒喝一声。

慧雅陡然一惊，只好和盘托出：“娘娘，这金钗是许才人送、送给奴婢、奴婢的……”

“送给你的？”琬妃反问道，随即对云昭仪说，“练姐姐，陛下赏赐给姐姐你的东西，姐姐会送给其他人吗？”

云昭仪毫不犹豫道：“当然不会，陛下的赏赐岂可转手于人？”

“许才人你呢？”琬妃又问许才人。

许才人老老实实地答道：“本朝宫规，陛下赏赐之物，除非陛下同意，否则不能转赠，违者会被定为不敬之罪。”

话音刚落，她才猛然意识到琬妃的意思，不禁忧心忡忡地看了慧雅一眼。

琬妃端详着金钗缓缓道：“去年许妹妹进宫的时候，陛下从泉州府进献给陛下万寿的贺礼中挑了这支金钗送给妹妹。当时本宫也在场，本宫还称赞这金钗色泽华丽做工精致，特别衬许妹妹当时所穿的金色裙装呢！所以，本宫对这支金钗印象深得很。”

慧雅和许才人闭口不语。

琬妃斜睨着慧雅问道：“你主子的金钗怎么会到你的头上？还不快说？”

慧雅使劲干咽几下，颤声回道：“是、是奴婢不好，奴婢、奴婢见许才人的这支钗好看得紧，就、就拿、拿了……”她越说越小声，微微顿了顿，又大呼求饶起来，“琬妃娘娘，奴婢只是一时贪心，求娘娘看在许才人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发誓今后一定好好伺候许才人！”

“拿了？”云昭仪皱眉怒道，“主子的东西你居然敢擅自偷拿，甚至敢明目张胆地戴在头上？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好你个大胆的贱婢！”

她旋即看向许才人，凌厉的眼神让许才人浑身一震。

“怀莹，你朝阳殿出了这等恶婢，你怎么不重重惩处，居然还由着她们一直欺负你？”

许才人哑口无言，只好低垂着头。

云昭仪长叹一声，一脸无奈。

“许妹妹，练姐姐说得对。”琬妃接着道，“一个宫女，非但擅自使用皇室御赐之物，还胆敢如此嚣张颠倒乾坤，一点儿都没有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这样的下人要是放在我栖霞宫，哼……”继而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