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老三，我的玉儿啊！”老张氏再次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直起身子，冷汗直流。

跟老张氏躺在一起的唐栓自然也被惊醒了。

黑暗中，唐栓暗暗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老张氏一直如此。总是时不时地被噩梦惊醒，然后就是一整晚睡不着。

唐栓想到死去的唐立仁和唐玉，他的心又咋可能不痛。有时候唐栓痛得恨不得死去的人是他，反正他也那么大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偏偏的，唐立仁和周氏还年轻，他们还有许久能活。

唐栓忍下心头的酸意，双手按住老张氏的肩膀，柔声道，“老婆子，睡吧。你都多少天没好好睡一个好觉了。就是——就是老三和玉儿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成天糟践自己的身子，他们也会不安心的。”

老张氏猛地痛哭，“我的老三和玉儿啊！他们死得好冤枉啊！玉儿——玉儿她还那么年轻，她就去了。还有老三，他——他也被人给害死了，是唐晶晶，一定是唐晶晶！”

老张氏忽然神经质地开口。

唐栓劝道，“别想了，再想又能咋样。”

“咋能不想！一定是唐晶晶害了老三！那一次在老三的坟前，你看到唐晶晶那心虚的模样了不？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唐晶晶那心虚的样子。一定是唐晶晶害死老三的，一定是！”

唐栓当然记得唐晶晶当时那心虚的样子，的确是很可疑。唐栓心里有些奇怪唐晶晶害老三干啥。要说唐晶晶害唐玉，唐栓恨唐晶晶，但是能够理解。谁让唐玉小时候一直欺负唐晶晶。唐晶晶的报复心那么强，想要报复唐玉，这也是能想通的。

可是唐晶晶为啥要害老三呢？老三因为没女儿，在还没分家的时候，对家里的几个姑娘都不错。唐晶晶曾经不还想当老三的女儿吗？唐晶晶干啥要害老三呢？

唐栓对此实在是想不通啊。

唐栓想不通也懒得想了，反正想不出个结果。

“我为啥没早早地弄死唐晶晶！我为啥让唐晶晶那祸害一直活着？我后悔啊！我后悔啊！我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老张氏忽然放声痛哭。

唐栓苦笑连连，如果要是知道唐晶晶会害死老三和玉儿，他也一定会早早弄死唐晶晶，一定不会给她害人的机会。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老三和玉儿还是去了。

老张氏这一次哭了一会儿，她就很快停止了哭声，不哭了。

老张氏红着一双眼，在暗夜里如同最毒的三角眼镜蛇，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令人不寒而栗，“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唐晶晶。老三和玉儿不能就这样白死。我要唐晶晶偿命！”

老张氏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听得唐栓心里一跳，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老婆子，你想干啥？你能咋对付唐晶晶？唐晶晶有韩王世子撑腰，咱能对她咋样？还有弄死了唐晶晶，你不也得为唐晶晶偿命！？你疯了！”

“我疯了，是疯了！我彻底疯了！我还有啥没疯的。我自从老三和玉儿死后，我就彻底疯了。我的疯病是好不了了。我也没打算能好。我要弄死唐晶晶，我要给老三和玉儿报仇！”

说到最后，老张氏的语气陡然变得杀气腾腾，吓了唐栓一大跳。

唐栓无奈道，“你当我就不想报仇吗？可是咋报仇？有韩王世子在，咱们能动唐晶晶一根头发？你看看瑾睿都当官了，他能对唐晶晶做啥？咱们不止有老三和玉儿两个孩子，还有老二和老四他们啊！我是担心老二和老四他们出事啊！”

老张氏说到最后已经平静下来了，“很晚了，咱们睡吧。”

说完，不等唐栓说什么，老张氏就已经躺了下来。

唐栓也跟着一起躺下来，但他不放心，还特地伸手推了推老张氏，但是老张氏没反应。

唐栓在心里嘀咕着，可能老张氏也就是嘴上那么一说吧。

心里这么想，但是第二天唐栓还是一直在关注着老张氏。

老张氏却像是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不再神经兮兮，也开始干家务活了，也不时不时地哭了。

唐立义看到老张氏正常的样子，心里奇怪不已，“娘，您是怎么了？”

老张氏温柔一笑，“啥咋了？娘难道有啥不好的？”

唐立义摇头，“不是。娘，您现在很好。可——可——可是，自从三哥和玉儿去世后，您不是——”

后面的话，唐立义说不出口了。

老张氏将鬓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淡淡道，“娘是想通了，你三哥和妹妹虽然不在了。但是娘还活着啊。活着的人不得继续过日子嘛！娘会尽力走出来的。娘现在其实也没啥事了。”

唐立孝这段日子也时不时来串门，经常送些好菜过来。今天唐立孝家弄了新鲜的鱼汤，特地盛了最好的鱼肉送过来。

唐立孝也发现老张氏这会儿真的是太正常了。

老张氏看到唐立孝端来的鱼汤，倒是高兴得很，“好香的鱼汤啊！闻着就流口水。正好，我最近正想着这一口呢。老二你倒是贴心得很，立马就给娘送来了。”

唐立孝小心翼翼地开口，“娘，您咋了？”

老张氏笑了，“娘能咋的？娘现在很好啊。”

老张氏说完，转身就离开。

唐立孝看向唐栓和唐立义，“爹，老四，娘这是咋了？咋看着——很正常，可让人觉得更不正常了。”

唐立义一脸迷惘，“我也不知道娘怎么了。昨天还跟之前一样，可是今儿个就好像一下子好了。爹，娘没出什么事啊。”

唐栓却想起老张氏昨晚说的要弄死唐晶晶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对两个儿子说道，“你娘这是想通了，是好事。你们那么急干啥。”

唐栓安抚了唐立孝和唐立义两个，却更加紧紧盯着老张氏。

可是连着两天，老张氏的表现都正常得很。

“老头子，你少一天到晚地盯着我。你看我像是有啥事的样子？我现在好得很。我啥事情也没有。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对了，我老闷在屋子里，我也闷得慌。今天，我也出去走走。”

唐栓立马道，“要不我跟你一起走走？”

老张氏摆摆手，“不用。我就是出去逛逛，啥事也没。”

顿了顿，老张氏忽然道，“哦，我知道了。是我前两天说要弄死唐晶晶，你担心我真的去干傻事是吧。老头子，我也就那么一说。要是能弄死唐晶晶，我肯定干啊。可我一个老婆子，我能有啥本事弄死唐晶晶？八成有可能是唐晶晶弄不死，指不定我这条命就要搭进去。

我咋可能干这样的傻事。我还要看着老四的孩子出生，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

唐栓心里还是不放心。

老张氏生气了，“老头子，你这是啥意思？把我当犯人呢！我像是你的犯人吗？难道以后我还没自由了？”

唐栓最后还是没有磨过老张氏，给了老张氏所谓的自由。

连着两天，老张氏出去后，都会回来，也没出啥事。

唐栓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这一日，老张氏还是出去了。

老张氏知道唐立忠每天都会经过这条小道，所以她就特地等在这条小道上等着唐立忠。

唐立忠果然从这条小道经过，只是他在看到老张氏时，猛地转身。

老张氏开口了，“老大，你咋转身就走。是不认我这个亲娘了？”

唐立忠要抬起的脚顿时放下，但是仍然没有转身。

唐立忠不转身，老张氏就自己走到唐立忠的面前。

“老大啊，你还认我这个亲娘不。”

唐立忠红了眼眶，泪水簌簌落下，“娘，您一直都是我娘。可——可——可我不配当您的儿子。晶晶是我女儿，她害死玉儿，干了那么多没脸见人的事。我——我真的是没脸再喊您娘。”

听到唐晶晶，老张氏的神色仍然保持着平静，没有半点的波动，“不怪你，其实也不能怪晶晶啥。”

有那么一刻，唐立忠怀疑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唐立忠可不会忘记唐玉死后，老张氏面对唐晶晶时有多疯狂，简直恨不得将唐晶晶给撕碎。这会儿咋那么平静。

唐立忠一时间连伤感都忘记了，“那啥，娘，您没事吧？我要不带你去看大夫？”

老张氏笑得很温柔，“娘能有啥事。娘好得很。娘啥事都没有。娘其实心里是在想啊，其实有些事情吧，也不能怪晶晶。你说害死玉儿的又不是她，是韩王世子为晶晶报仇。要说韩王世子也不是罪魁祸首不是。

要怪就怪玉儿，从小就欺负晶晶。也是我和你爹的错，我们把玉儿给宠坏了。”

唐立忠这会儿是惊悚了，“娘——娘——娘——”

除了“娘”，他就啥也不会喊了。

“咋了？老大，你咋成这样子了？哦，对了。是娘的话吓到你了吧。其实也没啥子好吓的。娘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娘是这么想的，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人都还活着啊。

老大，你想想老四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可娘也知道这要在官场上混得好，肯定得有靠山不是。韩王世子这靠山多大啊。要是韩王世子能给老四当靠山，老四以后当官不就顺了。”

唐立忠不惊讶了，原来老张氏都是为了唐立义啊。这也正常，老张氏最疼的可就是唐立义了。为了唐立义做出一点退步，这也是正常的。

想通后的唐立忠当即保证，“娘，您只管放心。我一定跟晶晶说让她求韩王世子提拔老四。”说了，唐晶晶会不会听，这就不一定了。

“老大，娘是这么想的。娘也不能总跟晶晶扭着不是。要不娘今儿个跟你媳妇一起给晶晶做一顿午饭咋样？这样晶晶吃了我做的饭，肯定就会原谅娘了。以后她还是我孙女。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唐立忠哪里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也不管他要做的事了，扶着老张氏往他家去。

唐栓，唐立义还有史娉婷一直在等老张氏回来吃午饭。

午饭要么是史娉婷做，要么是史娉婷带来的丫鬟做。

唐栓今天的心一直不安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

唐立义也急了，“爹，娘有啥去哪儿了不？咋到现在还不回来？”

老张氏之前一直是准时回来的啊！

唐栓和唐立义坐不住了，喊了唐立孝一起去找老张氏。

唐瑾睿、顾明卿还有周氏刚用完午膳。

唐立孝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抓着唐瑾睿的手哭，“瑾——瑾——瑾睿不好了，你爷还有你奶都死了！都死了！现在韩王世子还要对你四叔他们动手，现在该咋办啊！”

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瞬间将顾明卿，唐瑾睿还有周氏给炸蒙了！

唐瑾睿率先冷静下来，“二叔，出什么事了。赶紧说。”

唐立孝这才开口。

唐栓不是带着唐立义和唐立孝去找老张氏吗？正好有人看到老张氏跟着唐立忠去了他的房子。

于是唐栓等人就去了唐立忠的房子找老张氏。

唐栓等人到的时候，老张氏已经死了。

原来老张氏跟李氏一起做饭时，在一道肉汤里下了毒。

中午，唐晶晶回来吃饭，看到老张氏还真是吃了一大惊。

老张氏把对跟唐立忠的说词又跟唐晶晶说了一遍。

唐晶晶是一点也不会怀疑老张氏话里的真伪。因为在唐晶晶心里，老张氏一直就是这么个偏心唐立义的人。

要说老张氏为了唐立义低头，这真是太正常了。

老张氏很热情地给唐晶晶盛了一碗肉汤，可是唐晶晶对老张氏还是有些戒心。

老张氏就给自己先盛了一碗汤喝下。

唐晶晶见老张氏喝了，这才打算喝。

谁知道就那么巧，燕鸿这时候来了。

老张氏急了，担心燕鸿的到来会影响她杀唐晶晶的计划。于是老张氏的态度就急切起来。

老张氏这一急，唐晶晶自然就发现不对地方了。

到最后老张氏就想硬灌。

可惜唐晶晶这里不止是一个人，她的四大金刚能让老张氏得逞吗？

燕鸿又派人咽了肉汤，果然有毒！

而老张氏喝下的毒肉汤也发作了。老张氏完全就是豁出了性命来杀唐晶晶。

谁知道功亏一篑！

唐栓等人赶到的时候，老张氏死了。

唐栓疯了似的要跟唐晶晶拼命，燕鸿在场，能让唐栓得逞吗？燕鸿狠狠一推，唐栓的太阳穴顶在桌角，流了一大片血，他死了。

唐立孝见事情不对，立马趁着混乱离开。

唐立孝要是晚走一步，他就走不了了。

唐立孝说完后，一脸痛苦，“娘咋那么想不开，居然要跟唐晶晶那贱人同归于尽！如今娘死了，爹也被韩王世子害死。难道唐晶晶就是专门来克我们这一大家子不成？她要把我们全都克死不成？”

唐立孝甚至连哭泣的时间也没有，“瑾睿，现在该咋办啊！你四叔还在他们那儿呢！我偷跑出来的时候，还听到韩王世子说要整你四叔，把我们唐家人都杀了。”

唐瑾睿的脑子飞快转着，他冷静地吩咐顾明卿，“娘子，你现在就去县里找师傅，让师傅帮忙在县里传消息。就说唐晶晶害死爷奶。能传得多厉害就传得多厉害，最好能将范围传得越广越好。”

顾明卿也不问为什么。

这会儿也没工夫计较为什么不为什么了，赶紧去做事才是真的。

唐瑾睿又对周氏道，“娘，您就好好呆在家里，您别担心。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周氏怎么可能不担心，尤其是在唐瑾睿透出要去处理事情，这就更让她担心了。韩王世子是根本没将人命放在眼里。

不过周氏也说不出不让唐瑾睿去的话，唐栓和老张氏两条人命呢！唐栓和老张氏可是唐瑾睿的亲爷爷，亲奶奶呢！

“瑾睿，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娘相信你。不过瑾睿你要记得一点，什么也没有你的安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