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女人如何担心,对皇太孙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因为皇太孙并没有因为几个女人而改变心意,他想去边关的心一点也不曾动摇。
老镇国公还指望着太子妃和太孙妃能厉害点,劝住皇太孙,结果她们没一个劝得住的。
太子妃还因为这件事特地召见了老镇国公。
老镇国公是太子妃的父亲,这些年,太子妃在东宫循规蹈矩,并无一丝不妥,几乎从未召见过老镇国公。几十年了就那么几次,外人也不会拿着这件事说。
太子妃一见到老镇国公就忍不住嘤嘤哭泣,“夫妻,行儿(皇太孙燕行)不听女儿的话啊!边关是那么好去的吗?更别提现在边关还在打仗。行儿去了,若是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女儿该怎么办啊!自从太子薨逝,女儿就只剩下太孙一个指望了。”
老镇国公听着太子妃的哭声,眉头皱得紧紧的。太子妃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嘤嘤细哭,就跟苍蝇蚊子叫似的,听着人心烦。
“你是太孙的母亲,就该好好劝劝太孙。你的话,太孙总是会听的。”
太子妃吸了吸闭嘴,“我若是能劝的住行儿,今日也不用特地找父亲您了。父亲,您说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行儿是铁了心要去了,我这当母妃的拦不住啊!”
眼见太子妃又要哭,老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面上却丝毫不露,“皇上那儿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回答,“父皇那儿是还没有个准确的意思,不过父皇似乎是倾向于行儿去边关的。”
老镇国公手一紧,最不好的情况就是这个了。孝康帝一叶障目,怕是觉得皇太孙千好万好,有心让皇太孙去边关立功,镀一层军功回来。
皇太孙若是去边关能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当个吉祥物,不插手任何事物,就让楚老将军统领全局,等到打了胜仗,把大凉人赶回去,皇太孙的军功就捞到了。老镇国公自然是对皇太孙去边关万分赞同。
问题是就皇太孙这样子去边关,哪里会是什么老老实实的人,他摆明是觉得自己是无敌战神,正等着去边关,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本事呢!
皇太孙这样子,就是再借镇国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皇太孙去边关啊!
可惜这些话不能明着跟太子妃说,在太子妃眼里,她的儿子皇太孙也是千好万好的,哪里能容得别人说皇太孙半句不是,就是他这个父亲也不成!
老镇国公按下心头的心塞,老脸露出一副伤心难受的表情,“老臣也是如此想的。不止是太子妃您不舍得太孙去边关冒险,老臣也一样不舍得啊!”
太子妃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连忙道,“父亲,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太子妃还是好好劝太孙吧,你是太孙的亲生母亲,你的话,太孙总是能听进去的。”太子妃除了在皇太孙耳边说,也没其他用了,暂时就这样吧。
太子妃想想,除此之外,她的确做不了其他事,于是点点头,“好,我听父亲的。不过外面的事还得父亲多操心。我只求太孙别去边关犯险。”
老镇国公随意点点头,心不在蔫地离开了。
来东宫一趟,老镇国公的心是愈发乱了,只靠东宫几个女人,是没什么用。皇太孙根本不会把她们的话放心上。必须得阻止皇太孙去边关,但是该如何阻止呢?老镇国公心里实在是没个主意。
皇太孙眼看着是不会改变主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去边关了,老镇国公再拿担心他安危的话劝,皇太孙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况且这些话,太子妃说的还少了?母亲的分量可比他这个当外公的要重多了。
决定皇太孙去不去边关的是孝康帝,如果孝康帝不同意,那皇太孙就是再想去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从太子妃露出的意思来看,孝康帝似乎比较倾向于皇太孙去边关的。老镇国公拧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打消孝康帝的想法。
老镇国公总不能去孝康帝面前说什么担心皇太孙的安危,所以舍不得皇太孙去吧。这样的事,太子妃早就做过了,不过孝康帝也只是劝太子妃,太孙大了,该出去长长见识,历练一番。
老镇国公更不能直接去孝康帝的面前说皇太孙不行,让他去边关,指不定会弄得边关大乱吧!这样的话要是说了,皇太孙不恨死他就怪了,就连孝康帝也不会信。
老镇国公真是烦得一个头两个大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外孙!
老振国用毕竟人老成精,他脑筋转得很快,孝康帝还没有真正下决心,总得有个在孝康帝面前极为能说得上话的人去说,孝康帝才能听进去。孝康帝最近召见的重臣不少,老镇国公在那些人面前也是有些脸面的。
问题是,老镇国公不能一个一个地去打招呼,这样极容易泄露口风,届时皇太孙知道了,就他那比针眼还小的心眼,一定会记恨死他。
真真是左右为难啊!老镇国公只觉得他这会儿真是走进了死胡同里。
老镇国公眯着眼,心里隐隐有了个人选。
万钧正在府邸看着万易彬和万如雪来的信,还有他的外孙和外孙女写的信。万易彬很细心,还派人送了外孙和外孙女的画像。
万钧苍老的手指抚摸着孙子和孙女的画像,眼底一片温情,就跟普通的老人似的。
等万钧把信和画来来往往看了好多遍,他才将信和画放下。
赵管家上前禀报,“老太爷,老镇国公派人来传了一句话。”
万钧挑挑花白的眉毛,“哦?什么话?”
赵管家道,“老镇国公希望皇上召见老太爷您说话时,老太爷您能阻止太孙去边关。”
说完,赵管家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老镇国公是很担心太孙的安危啊。”
万钧嗤笑一声,眼底的讽刺几乎遮掩不住,“有千军万马的保护,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老鼠都能被保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又不用皇太孙亲自披坚执锐,上阵杀敌,他哪儿来的危险。也就那些妇道人家想不到这点,以为去边关就是去送死呢!”
赵管家不解道,“如果老镇国公不是担心皇太孙的安危,那为何要托老太爷您在皇上面前阻止呢?皇太孙若是去边关立了军功,到时候身份就更不一样了。这对皇太孙来说似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万钧扯扯嘴角,“对,的确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楚英楠是谁,那是我大晋的军神啊!没有一个人怀疑楚英楠会赢不了,皇太孙去边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乖乖待着,等楚英楠打赢了,他就能蹭军功,多好的事啊!”
赵管家点点头,“老太爷说的很是,多好的事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就是老镇国公的阻止了。既然皇太孙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楚英楠那儿打赢是没问题的。那老镇国公为何要阻止皇太孙去边关?”
赵管家想不到答案,问道,“还请老太爷赐教。”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老镇国公担心皇太孙去边关会闯祸。而且皇太孙在老镇国公面前已经露出了那么点意思。”
赵管家一愣,“不会吧?皇太孙去边关能闯什么祸?皇太孙瞧着挺稳重的一个人啊。”
稳重?皇太孙?万钧的眼底嘲讽一片,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他虽然跟皇太孙接触不多,但还是摸准了皇太孙的几分脾性的。
赵管家见万钧不说了,他也没有继续问,只是道,“老太爷要帮老镇国公这个忙吗?”
“帮。”万钧想也不想道,“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不过事情不一定能成啊。我总不能明着在皇上面前说皇太孙去边关不成,会闯祸吧。尽力而为吧。看看能不能阻止皇太孙去边关。能,这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也是天意了。”
孝康帝时不时就会召见万钧说话,在老镇国公给万钧传信的第二天,孝康帝就召见万钧说话了。
万钧到了御书房,要给孝康帝行礼,“老臣给——”
孝康帝忙吩咐小太监扶起万钧,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语气里含着嗔怪,“朕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咱们之间无需那么多礼。”话里透着股亲近。
万钧虚弱一笑,“礼不可废。”
孝康帝笑指着万钧,“偏生你古板,那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雪儿那孩子就比你要活泼多了。”
“女儿家的不懂事,也就是皇上你说她好。”
孝康帝笑道,“好就是好,偏生你谦虚。说起雪儿,就不能不说说你那女婿。你那女婿很是不错啊,是个干练的人,也是个能做事的。”
因为万易彬是万钧的女婿,所以孝康帝对万易彬也多了几分关注和偏心
万钧再次谦虚道,“他还年轻,得多历练历练,哪里当得皇上如此夸奖。”
“你啊,永远都是这样。在朕面前那么小心谨慎。夸你,你谦虚;夸你女儿,你又谦虚;夸你女婿,你照样谦虚。”
万钧忽地一笑,“皇上若是夸老臣的外孙和外孙女,老臣是一定不会谦虚。他们是那么的可爱机灵啊!也是易彬和如雪两个教得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孝康帝笑指着万钧,“都说隔辈亲,看来这话是一点也不错。你的外孙和外孙女不错,朕打算赐晨翔五品同知的虚衔,佳瑜则封为县主。”
五品同知的虚衔还不算什么,但是县主历来只有宗室女子才能封,而且如果是关系较远的旁支,那就别想了。
饶是万钧也震惊了,“这——这——这叫老臣说什么好!这封赏着实是太过厚重,老臣——老臣——”
万钧说着眼底竟隐隐有泪光闪烁,孝康帝好笑道,“多大年纪的人了,就因为那么点事就哭,朕要瞧不起你了。这旨意已经拟好,今日就会发往明安府。朕原本还想着提一提你女婿的官职,不过他在明安干得实在是不错,朕想着让他在明安府再历练个两年,到时候再提拔回京,这样朕再提他官职,也无人会多说什么了。”
万钧激动起身,颤巍巍地打算跪下,孝康帝仍然吩咐小太监拉起万钧,再次将他按到椅子上。
孝康帝板着脸道,“不许再跪了!你的身子如何,你自己不知道啊?也是朕对不住你,当年若不是那一箭,你的身子也不会如此——”
万钧打断孝康帝的话,“皇上此言差矣,皇上有何对不住臣的。别说当年臣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还有了雪儿。就是臣当年为皇上而死,那也是臣的福气。是臣命好,遇上了皇上这样宽厚英明之主,这才有臣如今的好日子。”
被打断话的孝康帝也不恼,这些年,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万钧了。
“好了,不说以前的事了。前段时间外面进贡了一支品相极好的人参,据说都有八百年了,那人参,今儿个你就带回去。”
万钧迟疑道,“太贵重了,还是——”
孝康帝不容拒绝道,“朕给你,你就拿着。”
万钧只能谢恩。
孝康帝开始跟万钧扯闲话,“万钧啊,你有好女儿和好女婿,又有一对好外孙和好外孙女,但是朕也不差啊。太孙是个极孝顺的,如今太孙妃还有他后院的顾良媛——不对,现在是顾良娣也有孕了,朕很快就能当曾祖父了。这一晃眼间,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世上自没有比皇上更有福气的了。太孙是极孝顺皇上的。”
孝康帝点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
“朕还记得,当初朕因大凉侵犯边关,导致边关不宁而心烦。那时候太子还小啊,太子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板着张胖乎乎的脸蛋,一脸严肃地对朕说,‘父皇不要生气,儿臣一定多多吃饭,快快长大,好帮父皇打坏人。’一晃眼,太子没了,如今太孙也那么大了。”
万钧心里一跳。
孝康帝接着道,“不过当初那个说要为朕打坏人的太子不在了,好在太子如今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太孙跟太子一样,都是好的。太孙跟他的父亲真像啊,前些日子,他也跟着说要去边关。子承父志!子承父志啊!”
万钧忽然不知该如何劝孝康帝,看孝康帝的意思,是已经决定要皇太孙去边关了。
万钧动了动嘴巴,想说太孙万金之躯,如何能去边关犯险。但是话只是在万钧的嘴边绕了一圈,便演了回去。
这段日子,大多数人都是以太孙的安危为由,劝孝康帝不要允许太孙前往边关。
这样的理由已经不新鲜了,除非能找个更新鲜的,而且能够劝动孝康帝的,否则也是别开口的。
“太孙年轻,这点,朕很清楚。不过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呢。让太孙去边关历练历练,有楚英楠在,朕还是很放心的。万钧,你说呢?”
万钧能如何说,难道说他一点都不看好皇太孙吗?这话,就是他也不能当着孝康帝的面说
万钧忍下心头的心塞,笑着道,“皇上英明。”
万钧又打起精神陪着孝康帝说了一会儿话,孝康帝见万钧的精神不是很好,于是就让万钧回去了。
一回到府里的万钧立即派人给老镇国公回话,木已成舟,无能为力。
短短的八个字很快回给了老镇国公。老镇国公无奈叹气,知道他再做什么也是徒劳无功,皇太孙去边关的事情已成定局。
果然,没几天,孝康帝就在朝堂宣旨,赐皇太孙尚方宝剑,代天子慰劳边关。
老镇国公在知道孝康帝还赐了尚方宝剑给皇太孙,头一阵晕眩,皇太孙手里的权力如此之大,他要在边关闹出什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镇国公倒是高兴的很,这说明孝康帝对皇太孙宠爱有加,皇太孙是简在帝心啊!
皇太孙在收拾行礼准备去边关前,派人来镇国公府传话,他打算带一佟家子弟一同前往边关。
老镇国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佟思罡,他想着如果皇太孙真的做了什么,到时候有佟思罡在,好歹能劝几句。
佟思罡想也不想地拒绝,“我去也成,不过祖父,我事先声明一下,我的脾气不好,别的事还能忍。如果皇太孙真的做了什么叫我忍无可忍的,我怕是不会给皇太孙面子。”
这话就彻底让老镇国公歇了让佟思罡陪着皇太孙去边关的心思,无奈下,老镇国公选了佟思维。
镇国公知道后,还说了佟思罡一顿,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抓在手里,偏生给了佟思维!
佟思罡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镇国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