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汪印的话语一落,跪在地上的叶绥便伸手至耳边抚摸起来。
下一刻,她竟然像是在脸颊边撕开了一道口子,缓缓撕着什么。
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当那张面具完全被揭下来之后,“叶绥”便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绝不是刚才她所厉声询问的妹妹了。
她的身形、她的神态还是像阿宁,但绝对不是阿宁
叶绪愣愣看着这一切,最后看向了汪印,道“这这就是你们缇事厂的易容术”
缇骑专司消息刺探,能前去刺探消息的人,首要的就是不能引人怀疑,因此听说缇骑一人千面,有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但这都只是听说、传说而已,谁都没有见过缇骑的易容术,更别说叶绪这样在深宫之中的妃嫔了。
她一直都以为那些传说不是真的,却没有想到是真的
那么薄薄的一块皮,竟然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她过去的印象之中,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真实在她面前发生了
这,这
就在她怔忪间,“叶绥”又将那块面具覆盖在脸上,只见她飞快地在脸上按来按去,片刻之后竟然又变成了她过去所熟悉的“阿宁”。
这一下,叶绪细细地在“叶绥”的脸上看着,发现鬓发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协调,能看出不一样的凹陷来。
许是因为面具已经揭下来的原因,又许是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面具了,就能发现端倪了。
她却不知,纵汪印有滔天本事,纵缇骑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也做不到完全没有痕迹的。
永昭帝和韦皇后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可能而已。
现在叶绪带着怀疑的眼光去看,当然能发现问题了。
好一会儿,叶绪才开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早就知道皇上的打算了这都是安排好的”
汪印还是没有开口,只示意“叶绥”站起来回话。
只见“叶绥”站起来说道“回娘娘,属下名唤闻莺,本是山东道的缇骑,数年前才来到了夫人身边”
“叶绥”,哦,不,现在应该叫她“闻莺”了,开始缓缓说着她是怎么来到叶绥身边的。
而这些,当然就是汪印对叶绪的解释。
在闻莺说话的时候,汪印半眯起眼,目光悠远,显然心思已经不在延禧宫中了。
闻莺的话语,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说起来,闻莺的出现,还是阿宁最先提起的,却不是和他提起的,而是阿宁在和季妈妈聊天,刚好被他知道了。
那时候封伯还在,是封伯将这些话语告诉他的。
当初在乌夷寻到了乌风草,阿宁深信这能解他身上的毒药,他自己却没有抱着多大希望的,却不曾想到,阿宁能够想得那么长远。
阿宁在寻得乌风草后,曾对季妈妈担心地说道“奶娘,若是大人身上的毒已解,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容不下大人的。”
虽然他身上的毒药还没有解,但阿宁已经在担心解毒之后的事情了。
而这个思虑,绝非杞人忧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和阿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却早有了夫妻之情,他怎么会不明白阿宁的担心呢
汪印的性格,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
他既然意识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绝大的隐患,为免以后出现祸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作准备了。
他所做的准备,当然是基于对永昭帝的了解。
汪印深知,若是他真的解了毒,以皇上对他的忌惮看来,定会想方设法证实这一点。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以保证不会让人试出什么来,当然这也没有办法去试。
皇上总不能当场查验他能不能人道吧
他想来想去,觉得关键还是在阿宁身上,而且是在阿宁的身体上。
于是,在和阿宁商量过后,他便开始从缇骑中物色和阿宁身形、容貌相仿的人了。
缇骑之中,当然是有妇人和姑娘的。
叶绥身边的赵三娘,当初就是不失镖局的人。
只是,缇骑中的姑娘还是太少太少,汪印物色了很久,才终于在山东道的缇骑之中找到了闻莺。
闻莺的身形与阿宁最像,轮廓也有一点相似,冲着这两点,就已经可以了。
于是,他将闻莺接到了阿宁的身边,让闻莺跟着阿宁,让闻莺学着阿宁的动作、说话,并且令缇事厂想尽办法研制出面具,以便让闻莺可以以假乱真。
缇事厂花费了几年的时间,不断改进易容术,才研制出这么一副面具,但还是不够,依然还是像而已。
为此,阿宁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修饰自己的妆容,让闻莺看起来与自己更像。
在他们的计划中,闻莺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皇上的查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用得上。
在汪印看来,闻莺始终就只是像阿宁,而不是阿宁,现在还不是将闻莺暴露的时候。
如果可能,让闻莺在阿宁身边再多几年,才能够以假乱真。
可是,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了,在这个时候大雍的暗探暴露,随后有李韶云的奏言
皇上有所传召,必定是相信了李韶云的话语,也就是说,召阿宁进宫是为了查验其身子。
汪印与叶绥早已行敦伦之礼,他怎么可能让她进宫呢
于是,进宫的人就成了闻莺。
闻莺说完之后,汪印淡淡补充道“娘娘,此事危急,本座也是刚刚截获消息,根本来不及通知娘娘,请娘娘见谅。”
纯妃娘娘始终是阿宁的姐姐,在这个事情上,汪印虽然不想作解释,但是为了阿宁,他还是开口了。
其实,也不是来不及通知的,而是汪印在衡量过后,还是觉得不告诉叶绪为宜。
并非对叶绪不信任,而是叶绪越着急、越紧张,事情的紧张就会越好,皇上和皇后就越少怀疑。
现在事情的结果,也正如汪印所料。
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早些年就开始作的准备,终于派用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