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婵吃完了婆子端来的一整碗米粥，一粒米一点儿汁都不剩下。

她吃完之后杜修竹就让嬷嬷伺候她好好歇着，然后十分温和地对她道：“见仇人要体体面面的去见，等你什么时候恢复好了，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他们。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不要哭了。”

小姑娘点点头，跟杜修竹保证她不会哭了。

为了报仇，她能忍住不哭的。

两天后，她被人打扮好带到了杜修竹的面前。

十一岁的小姑娘比同龄的姑娘家高一些，她身上穿的是杜修竹让人送去的白色的素锦袄裙，头上的发簪上插着一朵用珍珠攒成的白色小珠花。

她面色有些苍白，身条又细，眉间拢着一抹愁绪……一张小脸儿虽没达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也是让人瞧一眼就忘不掉的美貌……我见犹怜。

杜修竹在牢房门口等着她。

夏婵走到杜修竹面前，跟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在雪灾之前，他们家是耕读之家书香门第，祖上出过状元，最大的官儿做到了三品。

后头因着祖上被牵连获罪罢官回乡，他们家就多了条祖训，耕读传家，不入仕途。

所以他们家的男子都只考秀才举人，更进一步就算了，毕竟有举人秀才的功名在身就能好好的，体面地活着，家里不用抽劳役，不用抽兵丁，一定数量的田产不用给田税，见官不用跪，还能开学堂收学生……好好地在乡下当富贵乡绅日子别提多好过了。

天灾来了，他们家藏了一部分粮食到山里，家人躲进山洞里过日子，另外一部分粮食分给了同村的人。

本来靠着山洞里的粮食他们能安稳地度过这个灾难，不曾想……天灾没摧毁这个家，倒是大周的兵……张建业的人搜山把他们给搜出来了。

不过恍惚间，一大家子人就剩下她一个了。

孤零零地活着。

“我再给你个机会，唯一一次反悔的机会！”杜修竹对夏婵道，“进了这扇门之后，你的命，你将来的人生都不再是你的了，我说过，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给你报仇的机会，但你的人生和命就是我要收取的报酬。

将来我或许会让你去杀人，或许会让你委身某一个甚至是好几个男人……

又或者是送你到一个地方，你或许会死在那里，又或许会在那里默默地度过一生直到终老都见不得天日……总之，我有可能让你去做任何事情。”

他看着夏婵，就像当年洪均看着年幼的他，洪均让他做选择的时候也是像他现在这样，笑眯眯的，可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杜修竹没有催促夏婵，他给她时间考虑。

“你如果选择放弃，也不用担心将来的生活，我会让人将你送到我的庄子上，养你到成年，再帮你择个人家嫁了。”

夏婵跪在杜修竹的面前，郑重地道：“大人，婵儿选择报仇！”

杜修竹点点头：“起来吧！”说完，他吩咐人推开门，带着夏婵走进了一条逼仄昏暗的甬道。

甬道中的味道不好闻，散发着腐烂的霉臭味道。

走出甬道最后，这股霉臭味道更浓郁难闻了。

小姑娘想吐，她偷偷地抬眼看了看杜修竹，发现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在佩服的同时也暗自忍着。

两侧的牢房中关满了人，这些人见有人进来了有喊冤的，有用恶心目光打量两人的。

夏婵吓得躲在杜修竹背后亦步亦趋，她捂着耳朵，还恨不得闭上眼睛。

忽然，她撞上了杜修竹的背，眼瞧着就要摔倒，就被对修竹揽住了腰身扶着她站稳。

夏婵很不好意思，她垂眸跟杜修竹道歉。

杜修竹没责备她，只是指着两间牢房让她看。

当她看到两间牢房中关着的人时，身子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是他……他杀了我爹他们……还有他……我要杀了他替姐姐报仇！”

张建业冷眼瞧着杜修竹和他带来的小姑娘，他吐掉嘴里叼着的干草根儿，从地上站起来三步一摇地走到牢梦前，双手从栅栏里伸出来冲着夏婵勾手指：“过来让老子摸摸，那天没瞧出来，你洗干净了竟如此漂亮。”

夏婵满眼的恨意，但对上张建业还是会害怕。

杜修竹拍了拍她的背脊，跟她道：“该害怕的不是你，是他！”安慰完夏婵，杜修竹吩咐人将隔壁牢房被夏婵认出来的那个人提出来，然后将他剥干净了绑在牢房的栅栏上。

夏婵被吓着了，她不敢看。

杜修竹柔着声儿道：“夏婵，我说过，你进来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看着他！”

夏婵红透了脸，她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但是想着在门外杜修竹跟她说的话，小姑娘还是咬着唇，颤颤巍巍地睁开来了眼睛去看被绑着的那个男人。

张建业搞不懂杜修竹在干什么，说老实话，落在杜修竹手中他是不怕的，因为他手中还有筹码。

他要是出事儿，杜修竹就得给他陪葬！

所以，他这会儿能拿出看戏的心情看杜修竹折腾。

“瞧不出来啊，我外甥还挺会教导人的，咋的，想玩儿刺激的？”他的目光极为猥琐，看得娴婵头皮发麻。

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杀了他。

“你不是要报仇么？”杜修竹没理会他，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他牵着娴婵的手走到被绑着的男人跟前，那男人吓得抖：“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杜修竹没管他，只让人将他的嘴巴堵住，然后把夏婵拉到旁边儿站着：“不要站在他的正面，免得一会儿被尿给溅到身上了。”

娴婵一个小姑娘站在一个被剥光的成年男人面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杜修竹说的话她只是反射性地点头，其实并没有听清他在说啥。

杜修竹十分有耐心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夏婵，你若是不认真一会儿出去是要被罚的！”

夏婵不怕挨罚，但是她不想让杜修竹失望，被他这么冷冷地一教训，她立马就回神了。

“大人……我会认真听您说的！”

杜修竹这才站起来，然后用匕首在那人的肩膀上薄薄地割下一片肉来，他喃喃地道：“有时候让一个人死其实是在帮他解脱，我们都还痛苦地活着……这些罪孽深重的人凭什么就能舒舒服服的去死？

所以夏婵，你记清楚了，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他的目光冰冷，这话不知是说给夏婵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