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微恬让店小二只管把店里最拿手的菜送上来,当然,份量要控制在这几个人足够吃就行,免得多了浪费,店小二便忙不迭地吩咐厨子做菜去了。
俞微恬一帮人正在欣赏南方的秀丽美景,就听边上的厢房有了动静。
楼外楼的生意果然好,到了饭点的时间,几乎间间爆满。
按道理,能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这时却听边上厢房里一个粗鲁的汉子扯着嗓门在说话。
因为声音大,所以俞微恬他们很清楚的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却意外地和他们此行有关。
“咱们上庙乡这次遭了大灾,杭州的狗官们,竟然不闻不问,我听说南京的宋夫人拨了一笔善款和一批慈善物资过来,说是给我们上庙乡救灾之用。
然而到现在还没有这些物资和善款的半点消息,这次咱们来杭州就要去找那个狗州长,让他交代个清楚。”
“林族长,咱们冒冒然去会不会有危险?咱们上庙乡,虽说林姓是大姓,但是也轮不到咱们林姓的人出头啊!”
“哎,你也说咱们林姓是最大的家族,如果咱们姓林的都不出头,那么谁还来给上庙乡的老百姓说话?
这次蝗灾那么厉害,咱们春天的龙井全部都被蝗虫给吃完了,没有了龙井茶的收入,有了上顿没下
顿,眼看都快撑不住了。
没想到不久前又来了个什么瘟病,咱们上庙乡死了快一半人家,真是雪上加霜。
你说,这狗州长还不给咱们及时援助,是不是太气人了?林姓的人现在不出头,灾情可不管你是姓林姓顾,没有救灾物资,咱们都得死。”
“哎,咱们杭州是洞天福地的好地方,过去受灾也没有这么严重过,茶叶做不成还好,总还有明年,就是瘟疫太可怕,死了那么多人,狗官还扣咱们的救济款,也太没有人性了!”
“族长我支持你,如果咱们姓林的不出头,剩下的那几个小姓更没有办法了。”
边上开始有人附和,那边厢房的几个人一阵义愤填膺地议论着。
“所以喽,我把婆娘的一付陪嫁的银手镯当了,吃吃这从来没吃过的楼外楼,此去十分危险,狗州长说不定一生气就把咱们下大牢了,也许还有性命之忧。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也要去做,你们几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到时候我打先锋,你们就在后面看着就行,让他要抓抓我就好!”
这粗鲁汉子,竟然是个讲义气的族长,俞微恬觉得他粗鲁的声音也不觉得刺耳了,对于这类英雄豪杰般的人物,她一向是心怀敬仰的。
然而他们的谈话也更激起了俞微恬的兴趣,果然只有微服私访才能听到事情的真实本质。
要是这次她来,还是被官员迎来送往来,肯定听不到这样的话。
杭州这个狗州长,听说还是个名校毕业的博士生,竟然这么无耻,良心被狗吃了,连救济百姓的善
款也要私吞。
不过这到底是当地人的一面之词,是确实如此呢,还是另有隐情?
俞微恬决定要继续深挖下去。
这时又听到边上的人笑着道:“怪不得族长你带我们来这死贵的楼外楼,我就说族长你今天怎么这么慷慨呢?原来是吃一顿送行饭!”
“去,去,你会说话吗?咱们这是践行酒,什么送行饭?不要说话,开吃,闭上你的乌鸦嘴。”
话音落下后,隔壁厢房里爆发出一阵粗鲁却又不失豪爽的笑声,那是一种类似于燕赵悲歌,荆轲刺秦一般大无畏的笑声,令边上的人听了都为之动容。让人不由感叹,果然仗义每是屠狗辈啊!
为了怕惊扰到他们,俞微恬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互相看了对方几眼,都明白心里想什么。
玛格丽塔和克里斯用文交流无碍,也能听得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听出事情始末,他们也觉得气愤难平。
伙计把菜陆续送上桌,西湖的醋鱼、油爆虾、干炸响铃、叫化童鸡、番茄锅巴、火腿蚕豆、西湖莼菜汤…味道果然甚佳,只是大家吃在嘴里却少了几分滋味。
饭后,俞微恬吩咐克里斯跟着这伙人,看看事情的进展究竟如何,他们三个人则按原计划往上庙乡而去,回来就约在住宿的酒店碰头。
安排完毕,俞微恬便带着玛格丽塔和老张前往上庙乡暗房。
杭州这里也有不少外国的传教士,还有到这里工作的洋人,所以市民看到外国人也不会特别吃惊,
最多多看两眼而已。
在偏僻的乡村,传教士也曾涉足,但为了不引起老百姓的围观,玛格丽塔就做了一副修女的打扮。俞微恬和老张则扮成了玛格丽塔的国内随从。
没想到玛格丽塔这一换装,还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当地的老百姓虽然和洋人不是同一个信仰,但是他们对修女玛格丽塔却是礼让有加,或许觉得一个洋闺女,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冒着生命危险,来传播自己的信仰,也着实不易。
老百姓虽然不会说热情洋溢的话,却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们不管走到哪里可了,若是找村民讨水喝,大家都会热情地请他们进屋,烧水泡茶。
在快到上庙乡的时候,俞微恬一行因为口渴,照例进了路边一户老百姓的家里。
这户人家在河边搭了个泥墙黑瓦的小院落,就是普通乡下人家的样子,见玛格丽塔进来,屋里一位40多岁的大婶正在晒毛豆,赶紧起身相迎。
玛格丽塔用熟练的文说:“我经过你们这里,想要到前面的上庙乡去,口渴了,能找你讨杯水喝吗?”
“可以,可以,您请坐,我这就去烧水泡茶。”这位大婶和别人一样热情。
俞微恬一行便欣然就座,大婶把水烧开,端上来的是泡好的龙井茶。
见玛格丽塔打量了下泛黄的茶叶,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龙井还是去年的秋茶,她不是舍不得用新茶招待客人,只是因为今年春季,附近的茶山都被倒春寒还有虫灾给祸害了,茶芽要嘛被冻死,要嘛
被虫啃光了,做不出新茶来。
这位大婶还庆幸的说若不是她把去年的龙井茶封在坛子里,上面盖了石灰防潮,现在家里连茶喝都没有了。
这位大婶看来对自己持家有道颇为自得,絮絮叨叨的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