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太却皱起了眉:“现在就是医生了,怎么上完大学还是医生?你不是状元么?村里的知青说你可以挑选最好的学校和最好的专业,听奶奶的,去选一个能当干部的学校和专业。”
高考前两天,村里人在橘子林干活的时候,村里那群长舌妇们就说她大孙女没考大学的命,气得齐老太太当场就放下豪言,说齐悦要是参考必定能中个状元回来。
话放出去了,齐悦也去参考了,但是一直到三月份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齐老太太被挤兑得憋不住火跟人吵了好几架,心里头更恨齐悦没用,连个大学都没考上。
不想,失望之后惊喜忽至,前儿个齐悦中了状元的消息传到村里,前头挤兑她的村民排着队奉承她这个状元奶奶,可让她扬眉吐气了一把。
不过,状元奶奶是虚的,只有干部奶奶才是实的,也更加威风,她也放话出去齐悦以后一定会当国家干部,现在齐悦要拆她的台,老太太哪里肯依?
不过强逼是不行的,她缓了语气道:“咱老齐家往上数八代,没有读书人,也没有人正儿八经的当过官,你爷爷这大队长不算,他就是个地里的老农,不能为家里减轻负担,还添了累。但你不一样,你是状元,咱老齐家第一出息人,大好的前途就摆在你面前,你可别自误,当什么郎中大夫,咱齐家还指着你当了干部提携呢。”
这还是齐老太太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齐悦说话,不过齐悦倒宁愿她冲她呵斥,她还好怼回去。
不过不用她怼,齐老爷子就黑脸怼了老太太:“你想得倒很美,但别忘了齐悦是外嫁女,她现在是雷家人。”
齐老太太恼了,张口反驳:“什么雷家人,那子姓不姓雷会说不定……”
“老婆子你胡扯什么?”齐老爷子沉脸呵斥。
齐老太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又忍不住嘟囔一声:“这事又不是假的,十村八寨早就传遍了。”
齐老爷子脸黑了又黑:“这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军子是你孙女婿!”转头安抚齐悦,“悦丫头,那些闲话你不用听……就算听到了也别放在心上。”
齐悦微笑点头:“爷爷,你放心,我心宽着呢。其实关于军子的身世,我们本打算等他回来进修结束后,回家探亲时当面跟家里人说,如今既然消息传开了,那我现在先说了,军子他父亲姓宋。”
这话一出,饭桌前的人都怔住了,齐老太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不是野种?”
齐悦变了脸色,齐老爷子动了真怒:“你再不闭嘴就滚回屋里去!”
齐老太太神色讪讪,将干瘪的嘴紧紧闭住。
齐悦吐了一口气才道:“原来外面的人已经传得这么难听了,那就麻烦爷奶回头听到那些人说闲话时解释一句,军子有娘有爹,他爹宋晋平,l省人……”
她一口气将雷军已经在军政部认证过的身世说了出来,却丝毫不牵扯宋军长,也特意提到叶英梅和宋晋平是举办过婚礼,只是宋晋平在叶英梅怀孕不久就不幸去世,她为了孩子有个父亲便另嫁了雷青山。
齐悦顿了顿又道:“我和军子打算好了,等他能休假了,就带着孩子一块回l省给我公公上坟。”
她这番话一说完,饭桌上静的只剩下呼吸声,齐老爷子习惯地抓起烟枪猛吸了一口,烟枪是空的,自然喷不出烟圈来,他放下烟枪,锐利的目光扫在桌上所有人,最后定在齐老太太身上:“你可听清楚了?”
齐老太太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
“听清楚了,以后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你就照着齐悦这些话给喷回去!”齐老爷子严词厉色。
齐老太太被他吼回了神,立刻点头:“我知道了,君子是我孙女婿,我自然是要维护他的,等以后再有人瞎传他是野种,我就撕烂对方的嘴!”
齐悦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冲她道谢:“谢谢奶奶,不过也不用跟他们争吵,只把事情说明白就行。”
齐老太太不以为然,但见老头子在瞪她,便随口应了,然后又转回之前的话题:“齐悦,之前扯远了,咱再说回来,你的专业,据说读什么哲学系最容易当干部……”
“奶奶,”齐悦无奈打断她,“我录取书都已经收到了,学校和专业都改不了了。若是真要改,我这大学就上不了了。”
她这话一出,齐老太太登时变了脸,但还是抱着一丝期盼追问:“真改不了?”
“改不了。”齐悦肯定地点头。
齐老太太啪地丢了筷子:“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说完,唰地起身迈着脚气呼呼地出了堂屋。
齐悦:“……”
“悦丫头,别管你奶奶,吃饭。”齐老爷子给齐悦夹了一块肉放她碗里。
齐悦道谢,埋头吃饭,至于齐老太太气不气的,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她得赶紧吃完饭去陪丫丫。
不想,丫丫有了对她千依百顺的外婆,对她这个亲妈爱答不理。
“坏蛋。”齐悦哼笑着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丫丫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巴巴地望着余秀莲手中摇晃的拨浪鼓,叮咚叮咚,她听得欢喜,伸出胖手就去抓拨浪鼓,但伸到一半,齐悦使坏放开她,她的胖身子就啪地摔在床上。
床上铺了厚厚的褥子,软和得很,丫丫没摔疼,自己咯咯笑了起来,在床褥上扑腾手脚,齐悦从余秀莲手里拿过拨浪鼓逗她:“爬过来,爬过来就给你。”
她是想训练丫丫爬动,但话刚落,手背就挨了余秀莲怕打:“丫丫还这么,哪里会爬?她喜欢拨浪鼓,给她就是。”
拨浪鼓被夺走,塞到丫丫手里,齐悦哀叹,这训练任务必须得避开溺爱孩子的长辈。
到了睡觉时间,余秀莲也没离开,带着孩子跟齐悦睡一张床,想要凑热闹的齐明明也被赶下去。
齐明明嘴上如挂了油瓶一般:“以前姐姐回家都是我陪着睡的。”
“你也说以前,现在你姐有了丫丫,娘陪着是为了照看丫丫,换你你能照看吗?”
“我能!”齐明明点头如鸡啄米。
“娘不信,你睡觉都踢被子,要是踢到了丫丫怎么办?”
齐明明被噎住,又很快有了反驳理由:“姐姐睡觉也踢被子!”
齐悦:“……”
“你姐现在当娘了,难道还会跟以前一样?你赶紧回屋睡觉去,别在这磨蹭了。”
余秀莲齐明明推出房门,等关了门,又教训齐悦:“娘刚刚在明明面前维护你,但你这踢被子的毛病今后真得改一改,冻着你自己没事,要是冻着了丫丫怎么办?”
齐悦被训得面红耳赤,连声保证一定改。
入睡后,她谨记着不能踢被子,在梦中都没忘记,但半夜被丫丫的哼唧声闹醒,她饿了。
这三个多月,每天夜里都要起来喂丫丫一两次,齐悦也习惯了,利落起身,接了扣子,丫丫这馋猫就自己寻了上去大口吸允。
余秀莲也被闹醒了,接过喝饱了的丫丫对齐悦道:“你躺下睡吧,娘抱着丫丫走两圈再睡,免得她吐奶。”
齐悦也是真困的不行,嗯了一声倒下就睡。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烘烘地让人恨不得一辈子都赖在被窝里,但耳边已经有了丫丫咿咿吖吖的声音。
齐悦睡不着了,睁开眼,就见丫丫伸出胖乎乎的手要拍她的脸,她一下子抓住:“坏蛋要打妈妈,看妈妈怎么收拾你!”
齐悦故意虎着脸,但丫丫丝毫不怕,直扑到她怀里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