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姑娘清楚地听到余国庆那道暗含不屑的嗤笑声,一张脸胀得通红,但此刻却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反倒要在丈夫面前极力撇清跟他的关系,否则今晚她别想过安生。
她原本就是看中青光眼的家境和背景,所以当初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有些好感的余国庆,谁想嫁过去却过上了伏低做的日子,稍有不顺,就被青光眼打骂,而她那当厂长的公公只在旁冷眼旁观,婆婆还数落她不会伺候老公。
娘的,她嫁进来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做丫鬟的!
只是她搭上厂子家公子不久后就狠狠炫耀过,而今若是刚结婚就离婚,肯定要被原来的同事和街坊邻居笑话死,就是她自己都受不了从轻轻松松的办公室科员回到售票员岗位的巨大落差。
忍,她只能忍。
忍不了,重头再忍!
余国庆回头看见郝姑娘那张憋屈得近乎扭曲的脸,摇了摇头就放开了,反正跟他没关系。
偏过头问齐悦:“悦悦,你认识那男人?”
“只见过一面,是5八机械厂的工会副主席,他爸是厂长,一个月仗着身份去我家提亲,被休假回来的雷军碰上,他吓得跑了。”齐悦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件往事。
余国庆笑了一声:“难怪那青光眼看到你时那么紧张,原来会怕雷军冒出来揍他。”说完,又上下打量齐悦,啧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尽招些奇葩。”
“你是想说我也是奇葩咯?”齐悦气愤脸。
“不,你不是奇葩,你只是太招人。”余国庆及时改口。
但是,依旧不开心怎么办?
“嘶~你这丫头轻点。”余国庆抱着被掐疼的胳膊跳离了齐悦。
接下来的商场之行,余国庆都跟齐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齐悦也不管他,给袁巧儿买了件鹅黄色束腰布拉吉,给外婆买了一身衣服,是靛蓝色的褂子和黑色长裤,她今早见外婆身上的衣服都快磨破了,而她的手还要养一阵,最近一两月肯定无法裁缝做衣,便先给她买了现成的。
至于其他人家人,都可以往后推推,毕竟上次她从那家关门的裁缝店买了很多布匹,足够给家人做一两身衣服。
这个时代物资匮乏,人们也节省,若是她都给大家买了是同等布料两三倍价格的成衣,他们未必就高兴,极可能心疼得整宿都睡不好。
想了想,齐悦叫上余国庆去看缝纫机,商场里有有蝴蝶牌、飞跃牌、上海牌三种牌子,想着师娘现在用的是蝴蝶牌,她也准备买同一牌子,只是一问要价150块,还得要票。
钱她是够的,但这缝纫机票她却是没有。
齐悦转头看向余国庆,余国庆也有些牙疼:“缝纫机票各大厂子也不发,得找关系才能弄到,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
齐悦有些遗憾,念念不舍地出了商场。
“要不我们回去找老吴,让他帮忙寻寻?”余国庆提了建议,他毕竟住在乡下,这城里的路面他还真没有老吴熟。
齐悦摇头:“经了老吴的手,那张缝纫机票怕是不比缝纫机价格低多少。”她虽有钱,但也不准备这么糟钱。
余国庆面露无奈,老吴虽路面熟,但是扒皮的本事也在桂江上出了名的。
“嗯,我们先各自打听着,若实在弄不着再去找老吴。”
齐悦答应了,想着回去后找师父师娘问问,看能不能弄到缝纫机票。
出了商场,两人直奔汽车站,上车的那一刻,她仿佛想起自己有什么事没办,但直到汽车启动她没想起来。
雷军在周政委的办公室又坐到下班点,依然没有等到电话。
周政委拿着钥匙笑问他:“你今晚要继续在这值班吗?”
雷军沉默,他等了四天了,一直没有等到电话,心里猜到齐悦怕是不会打电话给他了。
所以,他这次没有接周政委手中钥匙,而是忽然开口:“政委,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结婚证还是我帮你提前办下来的。”
“我得准备三大件。”
周政委很是赞同:“你是得准备,不然人姑娘家没面子。”这话一说完,他忽然了悟,“你子说这么多,是想跟我借钱给你媳妇准备三大件吧?行,我回去问问你婶子家里有多少余钱……”
“政委,钱我备好了,只是没有三大件的票。”顿了顿,雷军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听说,柳副营家新买的缝纫机是政委您给找的票。”
周政委被气笑了:“ 人柳副营只找我要了一张缝纫机票,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一要就要三大件的票!再说,当时我手头恰好有一张缝纫机票,就给了他,现在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弄去?”
“您是政委要是没法子,我一个只知道训练的营长就更没法子了。”雷军苦了脸,朝周政委卖起了可怜,“政委您看我马上就三十了,娶上媳妇不容易,您再给想想办法。”
难得看到他表情如此生动,周政委乐了,拍着他的肩膀道:“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回去跟你嫂子说一声,她人面比我广,说不定能给你找到一张票。”
雷军眼睛一亮,并脚行礼:“多谢政委和嫂子!”
“先别忙着谢,你嫂子未必能找到票。”周政委摆手。
“劳你们费心,不管有没有拿到票,您和嫂子的恩情雷军都记在心里。”
“你子现在倒是学会说话了。”周政委哼了一声,“别给我整虚的,等你媳妇来部队后,你要第一时间带她去我家认门。”
雷军知道周政委是好意,得了政委家嫂子的认可,以后齐悦会更容易融入军嫂圈,所以他没有半点矫地应了下来。
回到宿舍区,他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推开隔壁祁阳的房门。
酷暑季节,屋里热得很,祁阳此刻上穿背心,下穿一件军绿裤衩,两条毛腿搭在床架上,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房门骤然被推开,惊得他一下子跳下床,大喊“别进来”,一边扯过床架上的长裤往腿上套。
雷军:“……”都一块洗过澡的交情,至于这会急慌慌地穿裤子吗?
“原来是你啊。”祁阳扭头看到门口是雷军,登时松了一口气,穿到一半的长裤重新捋下来。
“我现在能进了吗?”雷军站在门口问。
“进,赶紧进,顺带把房门关上。”祁阳说着,重新露着两条大毛腿往床上一摊,没有半分正形。
雷军没有进门,而是往外看一眼,忽然道:“有个女的过来了,是不是来找你的?”
祁阳面上一慌,再次从床上弹跳起来,一边低头套裤子,一边着急地问:“那女的是不是穿着护士服,梳着两辫子,大眼睛嘴巴?”
雷军哦了一声:“原来你在等梳着两辫子大眼睛嘴巴的女护士。”
刚刚扣上腰带的祁阳忽然醒悟过来:“根本没女人来,你是在故意套我的话呢!”祁阳有些生气了,“这大热天的,军装一上身就出一身汗,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能忍受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就算你能忍受,这浑身汗臭的,当心你那漂亮媳妇嫌弃你。”
军装汗湿贴服在身上的雷军,听到祁阳最后一句话面色微动,往边上让了让,不再堵着门。
祁阳只当他是默认了,松开皮带往下褪长裤,就在裤腰褪到膝盖上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喊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