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混账的村民,对于劳改还是怕的,混乱的场面被压了下来,齐悦才发现护在她跟前的人是周琼,他扭头紧张的问她:“你没事儿吧?”
齐悦摇头,还没说出一句话,黄医生走过来隔开他们,又沉着脸对周琼道:“这里不是派出所,你们要审人还是要抓人,都给我赶紧出去!”
周琼对黄医生还是心存忌讳的,扭头看到还有几个村民身上流血不止,陪着笑道:“麻烦您先给他们包扎一下,然后我们立马把他们带走。”
黄医生冷哼了一声:“我这卫生所不医治闹事的病人,你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难得还不知道我这规矩吗?”
他这规矩一出,原先知道的不知道这会都知道了,两村村民直接缩了头,期盼地看向刚刚替他们的说话的周琼。
周琼则是一脸愁苦,他本想不管,但来之前老所长直接把调解的事交到他头上,就是日后生了病被黄医生整治,这会也得硬着头皮说请:“我知道您的规矩,但他们头一次来不清楚,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跟他们计较。”
齐悦适时递上台阶劝道:“师父,我看周公安说得有些道理,您就原谅他们一回,赶紧给他们包扎了,也好让他们离开,免得他们堵在门口,其他病人也进不来。”
有了台阶,黄医生神色缓和下来,哼了一声:“要治你治,我的规矩在这,绝不会改。”
哎呦,师父还是个倔老头。
齐悦心里吐槽,面上痛快答应:“我动手,师父您给指导。”
黄医生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齐悦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立马唤来离她最近的伤者,动手给他清理伤口。
其他伤者争先恐后围住齐悦,周琼立即拦在前面,冷脸呵斥:“排队,一个个来,不然现在就你们拎到派出所。”
有了他这番威胁,剩下的伤者可算安分下来,一个个排起队。
周琼也松了一口气,嘱咐同事去里屋查问那个头破血流伤得起不了床的病人,自己则跟在齐悦身后打下手。
黄医生摆明不动手,周琼主动递纱布和酒精,齐悦也没拒绝,手脚不停地处理伤者的伤口,汗水打湿了眼睫,模糊了视线,她动作一顿。
“给,擦擦汗。”周琼给她递了一张崭新的帕子。
齐悦愣了一下,周琼忙解释:“嫂子您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齐悦失笑:“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抬手接过崭新的帕子擦了一下,而后还给周琼,继续手中的工作。
周琼将帕子塞入口袋,轻咳一声:“没看到雷连长在,他是出去散步了吗?”
齐悦手不停,头也不回地回道:“他半个时前回家了,你要找他有事,或者去他家里,或者等后天去火车站等他,他是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
听说雷军不在,周琼不知自己是在庆幸还是在懊悔,愣了一会才道:“我后天去火车站送他吧。”
“这位公安,我刚刚听到你提到什么雷连长,他是叫雷军,家住龙源村吗?”一个干瘦的老头转着眼睛,凑过来问道。
听到雷军的名字,齐悦愣了一下,抬头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干瘦老头一眼,忽然觉得眼熟,等等,之前有人似乎叫他李老三,还有李家村……
“雷连长是住在龙源村,你认识他?”周琼开口询问。
“认识啊,他见面还得叫我一声叔,对了,那他现在的职位还是连长吗?”李老三两眼放着精光。
周琼干了一年多公安,观察力自然不弱,觉察到李老三身上透出的古怪,他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转头看向齐悦,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认识这人。
齐悦这会已经知道李老三是何人了,他是雷军前未婚妻的爹,三个月前领着亲戚和同村人围堵了雷家,但最终被回来的雷军堵住,一番争吵后,双方在众人的见证下签了退婚书。
只是这些复杂关系,她不好跟周琼明言,只道:“你们公安只管查案,我是医生只管治伤。”
没有掺杂别样的情感,周琼的脑袋还是很清晰的,他听明白齐悦潜藏的意思,冷漠地对李老三道:“你既跟他熟,就自去问他,但我们公安办案,只讲事实,不讲人情。”
听到周琼这话,原本担心李老三攀上交情的高家村人顿时冷嘲热讽起来:“李老三,别把旧社会那套拿出来唬弄人,现在是新社会,咱公安是为咱老百姓主持公道的,谁要是有罪,就是跟主席有亲戚关系都没用。”
李老三是个脸皮厚的,一句两句讥讽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转头轰高家村人:“谁说我有罪了?谁说了?公安没说吧。再说,我刚刚是在攀交情吗,我不过在打听一个后辈而已。”
李家村人觉得丢脸没冒头没说话,高家村人中有了解内情的却毫不客气地嘲讽:“什么后辈,你不会说他是你女婿吧,三个月前你就闹到人家里退婚了,你现在还有脸称人家是你后辈?”
原本不知道李老三身份的周琼,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齐悦。
齐悦恰巴扎好最后一个伤者,抬头对他道:“救治的事完了,你把他们都带走吧。”
周琼张开口欲言又止,刚刚还在吵嚷的李老三跑过来,伸出胳膊道:“医生,我这还没包扎了,你赶紧的。”
齐悦看见他干瘦的胳膊上只有一点淤青,她用镊子加了个酒精棉擦了一下,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忘了说一件事,你们现在把医治费用都交了,按村头可以,个人交个人的也行。”
她的话还未落,李老三立马将胳膊缩了回去:“你没给我包扎,不能要钱!”
齐悦盯着他,不说话。
其他村民则七嘴八舌地喊起来:“我们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钱啊。”
一直没出声的黄医生这时懒洋洋的开口:“来得匆忙没带钱没事,叫个人回村拿钱就行。我这卫生所摆在这,日落之前带到就行。”说着,他啪啪打着算盘,而后报了价钱,“不多,今天一共加起来才十五块。”
“要十五块!”村民惊呼起来,“你这是抢钱啊!”
“我这是国家设立的卫生所,所有的药品物品国家定价,你们要觉得我这抢钱,把今天的费用交了,就可以抬着病床上那人送到县里去治,抬回家等死也行。”
他这番话说得凉薄,却也成功地让村民住了口,他们转而争论起这费用该有谁来出,谁又伤了人,一时间又哪哦闹哄哄起来。
黄医生不耐地摔了下算盘,震得众人安静一瞬后,转头对周琼道:“赶紧把人带走,等你们判定完是谁的责任后,就把医药费给我送来,不然以后这些伤病号,连同你们派出所的人都不准进卫生所。”
周琼苦了脸,虽然他还是第一次接手村民纠纷事件,但早就从老同事口中得知了这事的难办,今天这笔医药费最终怕是一笔烂账,但黄医生这话说出来,他知道他说到做到,为了以后有了病痛能继续来卫生所看病,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叫上了同事,领着闹闹哄哄的村民出了卫生所。
卫生所总算清静了,齐悦却皱起了眉,心底隐隐觉得这事怕还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