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住墙,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信纸上的字在晃动,跳入眼中,却连不成句。
她干脆闭上眼,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两个月前她想着与他斩断婚约,一个月前她想着随时抽身,但今天,不过是一封可能的退婚信,她几经勇气才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却不敢看下去。
可真是讽刺啊!
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相识后的一幕幕场景,穿越后醒来的第一眼对视,村口再遇时的擦肩而过,卫生所前的解围,山路间的静默相陪,龙源村械斗时的妥善安置,镇政府门前的解救,竹林间的强势逼婚,骑车带她时的故意捉弄,陪同她去临县的体贴,最后是车站的离别,还有她喊出口却没能让他听到的生日。
往事历历在目,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自穿越以后,就挣不开他的身影,到现在已经烙在心底,只一撕扯就疼得厉害。
不知不觉中,泪水滑过唇角。
“齐悦,你还好吧?”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齐悦刷的睁开眼,看到周琼担忧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你怎么来了?”
周琼想说,我一直跟着你。
张开口,话就变了:“我见你久不回去,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他望着她眼角的泪水,想要伸手,但最终只紧紧握住拳头贴着裤缝边。
齐悦若有所觉,转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没事,我很快就回去,你先走吧。”
周琼却没有动,目光下移,望着她手中的信,欲言又止。
齐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信,才猛然意识到,他也在等雷军的信,或者说等待雷军的宣判。
实在不愿在别人的目光下看信,就对他说道:“你去巷口等我,等一会我看完信就回去。”
听到她这话,周琼面露讶然,他以为齐悦早已看过信,他以为雷连长在信里提出退婚,所以齐悦才会伤心流泪。
看到她眼泪这一刻,他既难受,又生出一股隐秘的欣喜,却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混蛋,他纠结许久才开口,却原来她根本没有看完信啊。
齐悦见他神色变幻却没有动脚,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周琼醒神,快速说了一句话,就匆匆转身,快步朝巷口走去。
“不管雷连长在信里说了什么,你别伤心,是我的错,我会负责。”
周琼这些日子一直在说认错的话,齐悦此刻没有心情琢磨这次的认错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在他转身之后,她重新展开了信纸。
或许是因为眼睛被泪水冲刷过一遍的缘故,这次信上的文字不再那么跳跃,她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如前几封信一样,他在信里简单说了自己的生活,出操,训练,吃饭,睡觉,一如既往,刻板得如时钟一般规律,看着枯燥,却让齐悦贪婪地默念着一个个字眼,或许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没有半分文采,却让她心里满足的文字。
只是看得再慢,总有看完的时候,她的目光移到下一段,在这一段文字里他例常问了齐老爷子的身体,问她钱是否够用,又告诉她,他的工资还有剩余,让她尽快取了他上次给她汇去的钱,放心用。
又道他记得她的叮嘱,以后都会放慢吃饭的速度。
信写到这里恰好用完一张信纸,一切如往常一样,却如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齐悦的心提到嗓子眼里,过了好一会才咬牙展开了第二页信纸,长痛不如短痛,看吧!
下了决心,飞快地扫过信上的文字,愣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将信纸倒过来又翻过去看了一遍,都只有前头一排字。
——齐悦,你生日是哪天?
“腊月十三。”
齐悦下意识地回了一声,才猛然想起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他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她想起当天,雷军刹住车,脚撑住地面,目光凝在她脸上,一脸认真地说道:“你生日那天,我提交结婚报告。”
当时,她没有回答他,他和她因为随军的问题有了分歧,两人第一次冷战,待到他上了火车,她追着火车喊出自己的生日时,火车开动的声音盖住了她的声音,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而今,他在信里再次问她的生日,是在向她再次求婚?
脸腾地热了起来,她的眸子亮了起来,却又很快黯了下来,还有一丝慌乱,他是不是没有收到周琼的信?
为何信里半点未提到当日卫生所的事,没有提到黄秋实?
她攥紧了信,冲向巷口。
周琼在巷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齐悦过来,等到她向他冲来,这一瞬,他的心脏怦怦跳动,跳得急促,仿若要冲出胸膛,他下意识的张开了手臂,想要接住她。
齐悦猛地刹住脚,急声问他:“你确认给他寄的信没写错地址吗?”
她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急切的问他有没有写错地址,周琼愣住了,双臂僵住,在她的目光扫过来时,猛的醒悟放下手臂,摇头道:“我照着你的信上的地址写的,不会写错。”说完他忍不住问道,“连长在信里写了什么,他有没有提到……”
他说不出退婚那两个字,而齐悦仿若没有听到他的问题,直接打断他道:“你把地址复述一遍。”
周琼愣了一下,对她道:“我没记住。”
齐悦面露失望,周琼猛的一拍头:“邮局有留底,我带你去看。”
齐悦脸上露出喜色:“谢谢你。”
看见她骤然发亮的眼睛,周琼不自然的挪开视线,低头说了一声:“这本是我的错,我应该做的。”
说完,快步往邮局方向走,齐悦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到了邮局,齐悦才发现周群口中的熟人,便是往日给她送信的邮递员大叔,周琼叫他刘三叔。
这位刘三叔与周琼的父亲称兄道弟,而刘三叔的女儿刘梅恰在邮局柜台工作,与周琼也是熟悉的。
刘三叔看到齐悦,面露了然,笑着问道:“齐悦同志今天是来给你未婚夫寄信的?”
面对他的调侃,齐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周琼抢过话头:“刘三叔,我们是来查上次寄信的留底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刘三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查留底做什么,你是忘记地址了吗?”
周琼不好说出原委,含糊地应了一声了,刘三叔就带他去柜台找了女儿刘梅,让她帮忙查留底,而后就冲他们摆手:“三叔还要去送信,就不陪你们了。”
周琼忙道:“三叔您忙您的,等星期天侄子请您去家里陪我爸喝酒。”
刘三叔顿时高兴了:“那你得准备好酒,不能用酒酿糊弄你三叔。”
“上好的三花米酒,我同事从市里酒厂带出来的,保证让三叔喝得好。”
刘三叔听到三花米酒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周琼商定好吃饭时间,这才推着绿邮车走了。
柜台里刘梅瞪周琼一眼:“你又招我爸喝酒,让我妈知道了,非得拧掉你耳朵。”
周琼一脸惧怕,忙朝刘梅作揖求饶:“请刘梅同志替我保密,千万保住我的耳朵。”
刘梅噗嗤一笑,抬着下巴傲娇地道:“看我心情吧。”
周琼忙问道:“怎样才能让刘梅同志心情好?”
齐悦等在一旁,看他们熟稔地说话谈笑,心底发急,却又不好催,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急色。
刘梅忽然转过头,公事公办地问道:“你叫什么,查哪天的留底?”